破败的废屋,头顶蛛网集结, 清寒的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照在一张张染着鲜血的, 或哀戚、或绝望的脸上。
裴敏按着裴虔不住涌血的创口, 瞳仁微颤,连手指都在发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朝身边的朱雀吼道“血止不住快去请师念情过来,快去啊”
夜那样冷,父亲已经死了,若是兄长再有个三长两短, 阿娘会疯的。
裴虔面白如纸, 鲜血染透了战袍,浑身像是在血水中泡过般,费尽全身力气抬起手, 轻轻按在裴敏压住伤口的手上。
他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嘴唇动了动, 只喷出一股鲜血来。
那血溅在裴敏的脖子上,炙热粘稠。
裴敏看到了裴虔眼中渐渐式微的光。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唇瓣颤抖,哆哆嗦嗦地撕扯布条替他包扎,艰涩道“你会好起来的,裴虔,我不会让你死你是裴氏一族最后的希望, 你要活着听见没有师姐马上就来了,无论如何你也要给我撑住”
裴虔抬起一只破皮露骨的手,侧首望着一旁,不顾口鼻中淅沥淌出的鲜血,费力地指了指身侧某处。
裴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旁的金刀。
数日厮杀,那柄金刀已满是斫痕,刀柄上缠着防滑的布条,浸透了鲜血。
裴敏与裴虔平日关系势同水火,日日吵架拌嘴,但到底是双生子,其间默契非常人能及。她知道裴虔想要什么,便取了刀递到裴虔怀中,红着眼道“对,金刀刀还在,裴家的荣誉还在,你不能倒下”
裴虔攥着刀,深吸一口气,仿若回光返照般费力坐起。
裴敏一惊,喝道“你干什么躺下别动”
裴虔只是撑着刀勉强跪立,和凌乱的长发一同垂下的,还有他口鼻中流淌的血丝。他咳了声,颤巍巍拉起裴敏的手,将金刀交到了裴敏手中。
“小妹,这把金刀早该还给你了”
这是裴虔第一次唤她小妹,可裴敏却宁愿他跳起来,如往日那般连名带姓地与自己斗嘴争吵,用讨嫌欠揍的嘴脸贼兮兮叫她“裴敏”。
“从今以后,你就是裴家的家主,带着他们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知道么”
“不什么金刀,什么家主要做你做,我才不要”裴敏心乱如麻,一个劲地后缩,带着哭腔道,“裴虔,你别来这一套,你别这样”
“抱歉,我从来都不是个好兄长。”裴虔的声音一掐即断,灰暗的眼睛死死地望着裴敏,带着将死之人深重的执念,断断续续道,“拜托你了,小妹。”
说罢,他径直朝前栽去,倒在了妹妹的怀中。
“裴虔”
“好想念情啊,好想再见她一眼”
十六岁的少年,身形虽瘦,却十分沉重,仿佛生命淌尽,只留下死亡的沉重。
裴敏艰难地托住他,视线落在他满是断箭的背上,想要拥抱却无从下手。她哽声道“师姐就来了,她马上就来了她不会让你死的,裴虔,你只要再撑一会儿,就一会儿”
裴虔的头无力地搁在裴敏肩上,气若游丝,过了许久才笑着咳了一声,哑声道“赔钱这名字晦气”
十六年来,裴敏第一次放下心中不平和芥蒂,艰涩唤道“兄长”
可裴虔已经听不到了。他甚至没有等到心爱的姑娘赶来,手从膝上垂下,再没了声息。
双生子一气连枝,心意相通,裴虔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裴敏的心脏也仿佛被刀斧劈开,撕心裂肺地疼。
她颤抖着抬起手探向空中,想要抓住什么似的,犹如涸辙之鱼般长大嘴不住喘息,想要哭,却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