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拼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痛苦和哀伤,十指掐入掌心,不住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哭,不能哭出声音,不能让屋外守着的部众察觉裴虔身死,要稳住裴氏族人的心
直到师忘情领着李婵快马加鞭匆匆赶到,她才将视线从裴虔的尸首上挪开,木然地转过头,眼睛猩红,一字一泪道“阿婵,将我易容成裴虔的样子。他没完成的事,就由我来替他完成”
十六岁,金刀快马恣意江湖的少年还未飞翔,就断了羽翼。
笃笃笃
急促的叩门声响起,惊破了冰冷的梦境。
裴敏在江淮异乡的营房中醒来,窗外正风雨大作,伴随着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冷雨寒窗上映出一道焦急的影子。
朱雀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匆忙道“裴司使,有急报”
烛光昏暗,屋外的树影婆娑,如同鬼影猖狂。裴敏看了眼一旁的滴漏,才四更天,睡下不到两个时辰。
不敢耽搁,她揉着隐隐作痛的头起身,下榻时已披上外衣挽好头发,开门放朱雀进来,哑声道“是徐敬业来攻城了,还是骆宾王又来讨檄了”
湿润的寒风伴随着夜雨灌进房中,冲散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暖意。朱雀浑身湿透,刚毅的眉紧锁着,答道“不是敌军,而是内乱。属下刚才得知,李孝逸麾下两名副将并宣节校尉杨万秘密谋反,欲趁夜起事,刺杀”
朱雀顿了顿,似乎颇有忌讳。
裴敏扣好腰带,将斗篷往肩上一披,淡淡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快说”
朱雀咽了咽嗓子,垂下眼快速道“他们欲趁夜起事刺杀裴司使,用您的头颅向徐敬业叛军投降,与他们里应外合攻破苏州,北上勤王。”
裴敏动作一顿。
“哼,这恐怕是李孝逸的意思罢。一开始他便消极应战,节节败退,想来是生了动摇之心,欲投靠敌军反武了。”裴敏冷笑一声,望着摇曳的烛火沉思半晌,当机立断道,“集结净莲司所有吏员,小心些,勿要打草惊蛇。他们既要领兵反杀我,我便也留他们不得了”
寅时,雨骤。
城西营帐之中,四名低阶武将匆匆披甲执锐,为首的校尉杨万将拭净的长刀送入刀鞘,凶沉的目光扫过共谋起事的三人,低声道“兵都已候在外头,趁着雨大夜深,兄弟们务必一句刺杀了那妖妇爪牙,助徐公北上匡复李唐皇室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喏”众人纷纷握刀应诺。
杨万深吸一口气,撩开营帐帘子大步迈出,随后一怔,僵在原地。
大雨中,只见自己的亲卫皆被净莲司的人刀挟控制住,而身为恶吏之首的裴敏一袭暗色斗篷站立,湿漉漉的脸如同鬼魅般冷白,望着杨万冷冽一笑,漫不经心道“夜深雨大,就不劳烦杨校尉奔波了,本司使亲自送上门来,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活着碰到我的脑袋。”
事情败露,唯有拼死一搏。杨万不禁微微后退半步,摆出攻击的姿势,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鲜血溅在营帐上,如一束束红梅绽放,给这过于凄寒的冬夜添了几分触目惊心的艳色。
寅时末,五更尽,雨霁微明。
裴敏斗篷滴水,踏着一路湿漉漉的水痕闯入了李孝逸的营房。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她轻轻抬手示意,身后的沙迦便将一个染血的布包掷在地上。
布包咕噜噜在李孝逸脚下停住,黑布松开一角,露出一截凌乱的头发。
李孝逸的脸色已经变了,强撑着镇定,勃然怒道“裴司使,我是看在天后的面上才对你礼遇有加,如今你非但不知感恩,还杀我部将闯入将营,到底意欲何为”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