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字面理解,祁缜更没法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只得一脸茫然的看着无情,等青年的解释。
“陛下欲建艮岳,设应奉局于苏州,搜罗天下花木奇石。”无情道,“刚刚那队人,应当是去找寻奇石的。”
祁缜砸了咂嘴,表示不解,“燕山有一整山的石头。”
“”并不怎么精通园林之道的无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湖石、英石、昆石和灵璧石的区别,更料想这长在山野的少年恐怕也欣赏不来那东西,只能默然无言的看着祁缜,让祁缜自己意会。
祁缜和他对视许久,眨眨眼睛,悟了。
“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他背的是白居易卖炭翁中的最后一句,全诗大意是讲述一个烧木炭老人谋生的困苦,最后辛辛苦苦伐的千余斤碳却被宫中换走的故事。
一车炭,千余斤,因为“手把文书口称敕”而惜不得。最后只得“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若仅是如此,倒也称不上流毒。”无情叹息一声,“有些巨石高数十尺,要千里迢迢运去汴京,只能走河海道。路上的人力劳损与花销,并非小数。”
加上一些品行败坏之辈在拿石的同时以权谋私,巧夺豪取,颠倒黑白甚至谋财害命,如果恰好被这天下越来越多的游侠儿看见了,神侯府案头的卷宗就又要加上一打了。
兜兜转转来去,深受荼毒的还是普通百姓,哦,还有神侯府。
祁缜坐在马背上唔了一声,又转头看看那队走的已快看不见人影的军士,从马鞍旁系着的兜里拿了个果子啃。
无情本以为这少年被激起了侠义心肠,正要去行侠仗义,见祁缜竟是没什么动作,不禁发出一声颇为意外的“嗯”
“乡民不畏,看上去这队人也没太抢掠乡里,”祁缜咔嚓咔嚓的吃着果子,声音蔫蔫的有点含糊,“要真是不忿,我应该去找顶上的那位算账,没道理为难这些办事的人。”
就像一个毒疮,你每次都只割破皮,不剜其根本,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肿的越来越厉害,得病者越来越疼而已。
少年说完这话后自己也愣了一会儿,随即自嘲般的笑着摇了摇头。
刚才居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做个官,想做个能兼济天下的好官。
但后来他又想到,诸葛世叔不就是在抱着这样的想法做官可是啊,这花石纲,连诸葛世叔都阻止不了。
他之前问过随云哥,为什么有人愿意去宦海沉浮,放弃江湖的自在逍遥,天天为五斗米折腰。
祁缜咔嚓咔嚓啃完果子,丢下果核擦干净手,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
有的人,折腰为功名利禄,有的人,折腰为天下苍生。
“大逆不道。”听了这话,无情瞥他一眼,淡淡的警告了一声,却转过头去,没再加什么下文。
祁缜缩缩脖子,嘿的笑出了声,抄起长叶折了只草蚂蚱,擎着杆到无情眼前晃了晃。
青青翠翠的草蚂蚱一晃一晃,青年只看了一眼,就有将目光转回了祁缜身上,无声的问他还有什么想说。
却见祁缜一手撑头,一手钓着这只草蚂蚱。乡野小路上微风轻拂,少年郎眸中盛满了长天清光。
“无情大捕头,”他笑吟吟的,眼中倒映出青年微怔的影子,“你怎么这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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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忙不迭的用自己手掌接住那滴自毛笔尖滴下来的墨,整个人半扑在案上,动作之大差点打翻一旁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