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早已入了夜,马车中光线也不那么明朗,若不细看也看不太出来。
他之前的那本千字文被他做了点火的引子,早就烧了个干净,沿途无情又给他买了本世说新语,倒也没说要少年去背去记,只递过去,让祁缜轻轻松松的看着玩。
少年这下得了乐子,也不觉得闷在马车里难熬了,两天下来笑声基本没停过,等终于恢复到可以下车走动,晃晃看书看到头晕目眩的脑袋,走了两步又想回去继续看。
无情拉住他,让这没节制的少年在马车外待够半个时辰才能回去。
“香帅他们呢”祁缜环视四周,不见之前还在的三人影子,转头问道。
“他们要去查画眉鸟,”无情道,“那位叫画眉鸟的杀手救了胡铁花,香帅的意思是此事恐有隐情,因此先离开了,走前说会给神侯府和你一个交代。”
至于这话为什么没当面说,主要是楚留香怕这少年郎又要逞强,再摆出侠道来撑着还没好透的身体硬要跟他们去,才会做出这样趁祁缜睡着不告而别的事。
祁缜歪歪头,脑中倒也回过味儿来,不由哭笑不得,“我哪有那么顽劣。”
无情微妙的轻咳一声,不打算接这话。
透这会儿气,祁缜倒也不打算窝回马车继续看书了,索性跨上追风马,悠悠的跟在无情身边,如来时一般,哼着小曲儿看着两旁景色,间或挑起一二话题与青年聊几句。
他们这时早已入了江南地界,趁祁缜扭头瞧池塘里青鱼时,无情深深地看了这少年一眼。
他知道,这是少年怕他无聊。
“你从小到大,都待在燕山附近”见祁缜又对路旁的糖画儿报以极大地热情,青年难得的主动寻了话题。
“不是燕山附近,是燕山上。”祁缜举着糖画儿开了一会儿,一口咬下那小人儿的半个脑袋,愉快的眯起眼睛,“我只有在师父闭关的时候才能偷偷溜下山,即使是溜下山,也大多不过半日便回去。”
他撑着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般勾勾唇角,“不过也有次出去的时间长些,那回师父说要闭关一个月左右,让我乖乖练功,答应完他之后我就跑去敕勒草原玩了。”
只不过因为没什么出门经验,下山只带了几两银子和鹰,没两天就被迫得打猎做工才能供得起开销。
那年祁缜十二岁,第一次真正的见到山外世界,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不是除了山就是山,还有一望无尽的草原,赤红的落日。他跟牧民们学会了唱“敕勒川,阴山下”,学会了张弓射雁,学会了与同龄的少年们纵马狂奔后饮上一盅灼喉烈酒。
他还记得那次他回去时,师父正坐在屋顶上,仰头看着远处的满天星辰,听到他回来后居然也没甩竹条,只是淡淡说了句,“从今后,除了练武,书也要读。”
那也是祁缜第一次从男人出尘的脸上看到怔忪神色,第一次从鹤君不沾烟火的气息中嗅出一丝孤独。
“我这次下山,虽然感觉只是说错了话,很突兀,但应该是师父早就决定好了的,”祁缜在马上伸了个懒腰,见路旁有卖竹编斗笠的,连忙掏出铜板买了两个,其中一个戴在头顶遮日头,另一个递给无情,“我甚至怀疑,落魄酒是他故意流落江湖让我去找。”
无情接过斗笠,并不打算戴上,青年嗯了一声,将斗笠挂到马鞍边上,“那你可有同门”
“没有,”祁缜啃完剩下的糖画儿,摸出手帕来擦了擦嘴,耸肩道,“师父鲜少下山,我之前向他提过,他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