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医事件的热度发酵到首个制高点,种种声音犬牙交错着并行。
肇事者成了千夫所指。有人嗟叹在中国,培养一位医学人才会有多难,缝制一件白大褂需要几多昼夜;有人则将焦点吃紧在,医院的安保措施是否有待完善。
徐嘉得知消息时在换药,纱布拆换是第一道刑,上药则是第二遭。
那日意气的举动导致缝线被挣断,出血不少。管床医生痛斥她真真是蛾子扑火自找死,又过问怎么弄的,徐嘉眼观鼻,鼻观心,无言以对。
于是今朝医生来,嘴巴仍未饶过她。
再加上床畔姚兰的嘴刀子也满天飞。什么死丫头没一天省心,我都误工告假来陪你的,你不能识大体一点啊休养休养,意思是你躺着别动了,你要不动的话,好好的伤口怎地能呲开呢
徐嘉心里有一抔砂石一径堵到喉口。
一面强忍背上剥皮抽筋般的痛楚,一面给这些责难指摘噎得烦懑丧气。期间数回眼泪豁开闸,呼痛声卡在嗓,她掐掐拳心,到底压制回去了。
干净纱布刚上身,医生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未及接应,一旁搭手的护士开口,说郑主任五分钟前在icu没了,腹腔内大出血,实在回天乏术。
徐嘉当即懵住了,心脏沉沉往下一跌。拳头原本抵在床沿,闻声险些滑脱。
医生停顿替她绑纱布的手,长吁短叹,“小郑真真是太可惜了,令人扼腕地可惜三十六的年纪当上主任,照他的才华和上进的程度,多远大的前程在等他啊神外神外,跟神经打交道的,临了还真给一神经病断送了性命。真他娘的没处说理”
姚兰一样痛心疾首,“告不死这个杀千刀的,赔得他倾家荡产赔多少万能换回一个人才啊才三十六岁,年纪轻轻的,一辈子就这么没了。别的我不晓得,我只知道我女儿从本科念起,大笔大笔的钱往里砸,这才到哪一步,回头出来工作了还要捱十几年世上奇葩怎地这样多有嘴不拿来说理,想当然地用狡理和暴力解决问题。娘希匹”
“赔赔顶个毛用,蹲大牢去,必须死刑,千刀万剐都不足以痛快人心。”医生忿然。
“也对哦,像这样丧尽天良的人,就该以死谢罪。死一次不够的,最好死个十万八千回”姚兰说着一顿,食指悬空点点便提起“还有那个姓陈的”。
徐嘉不禁扫她一眼,她稍一寻思,想起此处不妥谈论陈健民,就及时勒马了。
病房里一时四下阒静,呛眼刺鼻的药水味,在潮湿的空气中漾了开去。
徐嘉疼到牙冠打战,低声询问,“那另外两位医生现况如何”
“有一位今早醒了,不过因为伤到了手臂三大神经,以后能否拿手术刀有点悬。另一个还在icu。”护士连叹带哼地,尤为不平的口吻,“最叫人惋惜的还是郑主任,他多好啊,每回见了我们都有说有笑的,从不摆谱。他女朋友我也见过一两次,又中看又端庄。出了这种糟心事,她肯定伤心死了。”
徐嘉心上一恸,左手揪紧襟口,好半晌才匀顺呼吸。
换药停当,医生嘱咐了句把,就与护士一道去了。
慢吞吞躺好,徐嘉侧过头去望窗外,大致能辨识出来,楼下正是当初见习的时候,和郑主任交过心的花园。
她一贯是个记性比较偏颇的人,欢喜的人事会记得格外牢,记恨的则尽量不去触碰。从而她犹记得彼时郑主任的劝导与教诲,恐怕也没齿难忘了。
“在医院这个地方,你能看见很多美好品质。比如忍耐、信任、盼望。”
“医生这行就是需要理想主义者。”
徐嘉视线泊在空际里的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