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这边三天两头催她往竹枝阁递东西送补品,梁淑甯不会不知道她老人家的心思,可真亲眼见着他缠、绵病榻的模样,身边连个倒热水添炭盆的人都没有,也实在狠不下这个心,况且若不是上元节那天她在角楼顶撞他,人也不会远赴湖州遭此劫难。梁淑甯暗暗给自己立下决心,只等他大好了她便离得远远的,再过个几年寻着机会回老家扬州去,天塌下来也不干她的事。
此时周双白正独自静坐在榻沿上,身上的外衣还是她亲手披上的,就这么注视着帘后正忙活着的人影。无端想起前世那一日,一向少言寡语胆小怯弱的姑娘主动在梁植面前对自己表白心迹,只是她不知道他当时也是这样端坐于帘后,平素自持的冷静在那一刻竟也徐徐瓦解,姑娘家的心意他很早便知,只是这样亲耳听到却仍是意外之喜。前世她曾亲口说过要与他生生世世,在周双白的认知里,既然允了就要兑现,如今得以重新来过,先前错失的那些他定要连本带利地补回来。
梁淑甯没有他心里的千头万绪,只端着药碗打了帘子过来,将碗搁在案沿上幽幽地散着热气,两条淡眉蹙起,眉间的担忧像是化不开,伸出指头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仍是没反应,比起肩伤更教梁淑甯忧虑的是他的眼睛,这可是读书人的眼睛,是他的前程他的命。
她刚想将手收回,没成想却被他一把捉住,攥在了掌心里,梁淑甯心下以为是他眼前有了光,忙凑近了去看他,却听得他用鼻音哼了一句,“很痒。”
啊,是她袖侧的风恰好刮着他的鼻尖,怪不得。梁淑甯心头燃起的希望瞬间又灭了下去。“哥哥,该喝药了。”她轻声提醒,攥在掌心的大手仍没有被松开,那手里仿佛带着缠人的力气,让她有种被蛊惑的错觉。梁淑甯也知道人若是看不见,对于周遭的风吹草动是极为敏感与不安的,尤其是周双白一向机敏强势的性子,对于他难得的依赖与示弱她突然有些不忍拒绝。
既欲徐徐图之,此刻只能点到为止。终究还是松开她的手,周双白再多的不甘心也只先忍起来,重生归来那日他将前后经过在心头梳理过一遍,且不说生出的诸多变故,光想着眼前人对他眼神情绪间的前后不同,就让他不免生疑,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周双白目前的想法很简单,他的甯儿是天生雀儿似的胆小,搞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前,万不能惊走吓跑了她才是。周双白轻轻捻动手指,还在贪恋手心残留的余温。
其实,梁淑甯这厢也觉出了他的变化,自醒过来他总是容色淡淡的,举手投足间透出慵懒散逸,虽说人在病中难免惫怠,可她记忆中的周双白从来都是一支弦上绷紧的箭,气贯长虹势如破竹。他的改变还不仅于此,甚至连口味都发生了不小变化,她一向知道他不喜甜食,可现下却偏爱甜到了成瘾的地步,比她尤甚,说句很不害臊的话,倒与她的口味愈发相近起来。
周双白喝了药只道口苦,朝她讨了一颗粽子糖化在嘴里祛苦,梁淑甯无奈摇头,在旁劝道,“我曾听说,食甜不利伤口恢复,哥哥也该节制些,”一边收了药碗,“可非我瞎说,是覃啸阳亲口告诉我的,他整日舞刀弄枪的对养伤很有些经验。”
她走后他早已习惯了爱她所爱一切,几十年下来,要他如何节制只是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名字,倏尔引起了周双白的不悦,“甯儿和覃家小公子走得颇近”他瞥见她低头拢着他身上披的外衣,垂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