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尚贤,使民不争。
论所谓“不尚贤”者,圣人之心未尝欲以贤服天下。而所以天下服者,未尝不以贤也。群天下之民,役天下之物,而贤之不尚,则何恃而治哉夫民于襁褓之中,而有善之性,不得贤而与之教,则不足以明天下之善。善既明于己,则岂有贤而不服哉故贤之法度存,犹足以维后世之乱,使之尚于天下,则民其有争乎求彼之意,是欲天下之人,尽明于善,而不知贤之可尚。虽然,天之于民不如是之齐也,而况尚贤之法废,则人不必能明天下之善也。噫彼贤不能养不贤之敝,孰知夫能使天下中心悦而诚服之贤哉齐桓公问于管仲曰“仲,不幸而至于不可讳,则恶乎属国”桓公贤鲍叔牙,而仲以为鲍叔牙于己不若者,不比数之。无若隰朋者,上忘而下不畔,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夫使其得上忘而下不畔之人,而尊之于上,则孰有尚贤之弊哉或曰彼岂不谓是耶特以弊而论之尔。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尚贤则争兴,货难得则民为盗。此二者,皆起于心之所欲也。故圣人在上,不使人尚贤,不贵难得之货。不见此二者,则能使心不乱而已矣。尚贤则善也,不贵难得之货容,为盗,恶也。二者皆不欲,何也盖善者恶之对也,有善则必有其恶,皆使善恶俱忘也。世之言欲者有二焉有可欲之欲,有不可欲之欲。若孟子谓“可欲之谓善”,若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是不可欲之欲也。谷,能受也;欠者,不足也。能受而能当,患不足者,欲也。老子曰“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此老子不该不偏,一曲之言也。盖先王不尚贤,亦非不尚贤;不贵难得之货,亦非不贵难得之货;不见可欲,亦非不见可欲。虽然,老子之所言,形而上者也。不尚贤,则不累于为善;不贵难得之货,则不累于为利。惟其如此,故能不见可欲。孟子曰“可欲之谓善。”夫善,积而充之,至于神,及其至于神,则不见可欲矣。
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
夫虚其心,所以明不尚贤;实其腹,所以不贵难得之货;强其骨,所以明不见可欲。夫人之心,皆有贤不肖之别,尚贤,不肖则有所争矣。故虚其心,则无贤不肖之辨,而所以不尚贤也。腹者,能纳物者也;能纳物则贵难得之货矣;贵难得之货,则民为盗矣。腹既实,则虽有难得之货,亦财、声、色而已。凡所可欲者,皆为欲。弱其志,所以无求。强其骨,所以有立。惟其无求也,故不见可欲而有立矣;无所求而有所立,君子之所贵也。惟其能贵于此,则无不治矣。
常使民无知无欲,
虚其心,弱其志,使民无知也。实其腹,强其骨,使民无欲也。
使夫知者不敢为也,
民贪其莫皆无知无欲,虽有知者,亦不敢为也。
为无为,则无不治矣。
有为无所为,无为无不为。圣人为无为,则无不治矣。
第四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
道有体有用,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冲气运行于天地之间。其冲气至虚而一,在天则为天五,在地则为地六。盖冲气为元气之所生,既至虚而一,则或如不盈。冲气以天一为主,故从水;天地之中也,故从中。又水平而中,不盈而平者,冲也。渊兮似万物之宗。渊,深也,道之为物,渊深而能万物;不应于物,而物自恃以生,又能供万物之求。故曰“似万物之宗”。似者,不敢正名其道也。
挫其锐,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