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指挥使江微之眼下要办理的这一桩事, 的确是要夺人性命, 抄人家产, 毁人根基了。
目送着公主入了仁寿宫,宫门缓缓关闭,江微之收起对公主的琦念, 略稳了稳心神, 疾步往殿前司去了。
殿前司的官署便在禁中, 为陛下承办着天下之事,江微之步履深稳,才刚踏进殿宇, 周意便托着官服而来,江微之长手伸出, 锦衣一翻一转, 便上了身,再由周意侍候着,束上玉带戴上官帽,再一转脸, 已是一副冷漠严峻的神情。
他往那长案后的髹金的圈椅斜斜一坐,自有郑敏上前来报。
“寿养斋一案一共六十七份证词,皆呈在案。”郑敏平日里四六不占, 办起事来倒是正经严肃,他捧着一沓厚厚的状纸,呈在了长案前。
江微之嗯了一声, 并不去翻看这些证词关于这桩案子,他早已了然在胸。
“人呢”
郑敏对这桩案子深恶痛绝,听殿帅问起那案犯,详实而禀。
“马九银、温玉娴二人此刻正关押在丙牢。”他想到提人时发生的事,有些义愤填膺,“月前,卑职前去大理寺提人,却发现这马九银同醪糟娘子二人皆被释放,大理寺承办此事的官员一问三不知,态度蛮横。卑职千里追查,才将马九银捉拿归案,只是这醪糟娘子,却在返京途中被灭了口。”
去岁,霍枕宁开办养幼院,强夺顺义牙行肆铺,公主被掳,江微之炮轰寿养阳斋,由此牵出了寿养斋奸淫幼女一案。
其后上达天听,陛下令京兆府严加审理此事,因背后牵扯了王公贵族,便移交给了大理寺,却迟迟没有下文。
再之后,齐国公深陷封龙岭,其后为国捐躯,举国悲恸。
寿养斋一案,便一再搁置下来。
年后,江微之再度接任殿前司指挥使,念及此案,却发现,大理寺卷宗含糊、案犯无罪释放,那寿养斋地下近百具幼女尸骨,无处伸冤。
其后的势力是谁,再清楚不过,大理寺承办此案的官员究竟是被买通,还是不敢,亦或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江微之垂目看向那叠证词之首的姓名。
邓娥。
他倏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肃穆的殿宇中如山般伟岸。
“去取马温二犯的证词。”他冷冷抛下一句,大踏步往那关押案犯的丙牢而去。
连夜提审,几多酷刑,马温二人奄奄一息,全套证词已然在手。
端王爷,陛下之大伯爷,六十有二的年纪,本该颐养天年,他却变了态。
其人老态龙钟,却偏爱幼女,良家子不好得手,便由人拐卖幼女进献而来。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条专供朝中权贵享用的拐卖链,那顺义牙行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帝京做大做强。
而那寿养斋的地底,埋葬了多少幼小的冤魂
那温玉娴尚且有几分良知,将所知所行的一切全盘招供,只那马九银忌惮背后势力,口口声声愿赴死,只不过郑敏将他那琵琶骨对穿上锁链,他便立即招了。
手上的一份朝臣名单沉甸甸,其中不乏抬脚震地三声响的侯爵高官。
郑敏家有稚子幼女,感同身受,他躬身回禀,有些担忧。
“这六十七份证词,二十一份出自被殿下解救的那班女童之中,二十六份是出自秦楼楚馆,当年那些被的女子,泰半都沦落妓馆。还有二十份则出自那寿养斋中的下人自事发以来,已有多名寿养斋的仆役被害,卑职拼力才将侥幸逃脱之人护住。”
此时天光大亮,日光照射进殿宇,充裕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