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时,许都一处宅舍外车马相接,奴僮夹道, 络绎不绝,街巷中几乎不能通行。
宾客聚在庭中,人声鼎沸, 场面极热闹。
喜庆的鼓吹之声远远传来,行人望去,便见浩荡车队款款而来,高轩继路,飞盖相随,流苏缀鞍马, 高冠佩长剑。
仆僮近百人,从骑数十人,辎軿十余辆, 其中的婚车前一左一右坐着两名扎着羊角髻的小童, 唇红齿白, 天真可爱。
亲迎车队所过之处,道路两旁的住户听到动静, 出门顾望。车队中的仆僮拿衣袍兜着饴糖、豆、谷, 分发给路人。
倚杖眺望的老媪忙接下, 连声道谢, 笑问, “贵家亲迎新妇”
“正是。”仆僮满脸带笑, 喜气洋洋,“我家陈掾娶荀侍中之女。”
陈氏本就是许县的望族大姓,荀氏是邻县颍阴的世族,士族间世代婚姻,众人司空见惯,不以为怪。
一众荀氏坐在女方宾客的席位上与新妇同辈的子弟要送嫁,在席中安然坐着的大多是与荀悦同辈之人。
荀攸大概是例外,荀公达年逾四十,又与荀悦隔了一重血脉,即使辈分小,也没人让他去送亲。
荀氏之人来得不少,比起男方宾客来仍显得稀疏。除了陈氏的世交好友,陈群作为司空府的西曹掾属,当然得请同为司空掾属的直系同僚。再加上陈群身为名士交游广泛,在朝中还有一众好友
上百人之所以坐得下,得亏陈氏家大业大,宅院占地颇广。
庭中照常有乐舞,乐伎三人侧着身坐在同一席,当中那人膝上置琴,右手拨弹,左手抚弦,另外那两人,一人吹笙一人击小鼓。管弦与鼓节相和,乐者抬起头,彼此对视而笑,唱起张衡所作的同声歌。
庭中的舞姬身姿袅娜,右手举袖高过头顶,轻柔的长袖相叠着几乎委地,和着节拍而舞,时而作远眺状。
“重户结金扃,高下华灯光。”
“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门外喧哗声起,宾客们笑闹着“新人至矣”,此时婚姻风气开放,全不在意这夫妇二人都是再婚。
两位新人被簇拥着走入后堂,要在内室中行同牢、合卺之礼。
荀忻正忙着推辞男方宾客的敬酒,趁着众人齐齐望院门时,随手将杯中酒泼到袖中。
他穿着赤黑色的玄袍,酒水泼在衣料上仅仅留下一点深渍,旁人很难看出来。
在场之人不好酒的大概只有他一个,荀忻望向上首的荀彧,荀令君所在之处从来不乏敬酒的人。
荀彧来者不拒,对饮寒暄,从容谈笑。
而不远处坐着的荀攸,荀军师独坐一席,自斟自饮,仿佛自带与世隔绝的气质,默默无闻。
宾客们或许是靠着席位认人。
荀忻顿时心动,想要转移阵地。
荀公达一抬头,见自家小叔父拿着耳杯径直走过来,侧身挪出空位。
坐到新妇平辈的席中,荀忻松一口气,这下该不用躲酒了。
只听荀公达低咳一声,轻声道,“元衡若为避酒”
“”荀忻偏过头去,便见荀公达平静摇头。
“在下为长文族兄,为荀君寿。”陌生的男声在一旁响起。
荀忻缓缓转回去,他的酒杯不知何时被重新添满,眼前的长须文士笑意盈盈,躬身作揖后自饮一杯,翻倒酒杯示意自己喝尽。
“”
沉默片刻,荀忻面无表情回揖,举杯掩袖而饮,“足下客气。”
他袖角的水渍又深几分,再来两次这种伎俩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