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忻心想,深夜因着帐暖不方便的只有您本人,如果郭奉孝在这儿,可能要就此话题开车,取笑上半个时辰。
然而他与曹操之间,至少是此刻,无甚温情可言。
一樽酒被放到了他面前,酒液晃荡,在案上留下水迹。荀忻抬眸看着老曹,以眼神表达疑惑之意。
“孤忆起昔日与卿初见,恍惚有十余年矣。”曹操举樽道,“此樽酒,卿不可不饮。”他说罢一如战场上的身先士卒,仰脖子先饮了一樽。
空盏落案,荀忻还未动。
他垂眸望着金樽清酒,不合时宜地想,这该是袁绍的库存。万幸袁本初没机会攻入许都,若要拿到那点寒碜的战利品,许都人的寒酸要被写入史册
老曹摆出此等架势,明示着要灌酒,不容他拒绝。
他也不是不能喝。
虽则这具壳子酒量不行,并不影响他喝酒前的姿态,“明公敬酒,安敢有辞。”抬袖仰首,同样的空盏落案。
曹操哈哈大笑,亲自给两人再添满酒,“本当痛饮,痛快”
酒是穿喉灼痛的烈酒,两樽下肚,连曹操说话都带着酒意上头的飘然,“孤犹记当年兖州,若非元衡携粮来救唉,为此事再饮一盏。”
满案的菜碟被忽略,甚至被曹操嫌弃碍事叠了起来。
荀忻的酒量没有撑太久,灌下第三樽酒,他整个人神情迟滞,慢慢伏倒案上。
曹操拍拍面前人肩膀,轻声喊他,“元衡”笑道,“起来再饮。”
“再饮一盏,最后一盏。”
任他怎么拉,荀元衡固执趴在案上不肯起来。
曹操凑过去细视,眼前人原本白皙的肤色肉眼可见地从颈后开始,很快泛起浅淡的红色。案上酒樽旁本有一片水迹,被荀元衡的衣袖擦干了。似乎是疑惑他怎么突然靠近,荀元衡眨眨眼,乌黑的眸子因茫然困惑睁圆,衬得人不太聪明。
确实是酒量不行。
“许多事,孤不知如何开口。”曹操慢品一口酒,咽下,叹息道,“降卒之事,实话说,我亦为难。”
“元衡与孤相交忘年,十余载矣,若为此事生隙,孤实不悦。”
案上的忘年之交趴在那里,眸光不动,定定仰望着他,没有蓄须的脸看着仿若少年,也不知有没有听懂。捋一把下颌潦草生长的胡须,这时曹操才真切感受到彼此间年龄的差距,或许是念及此,他的语气缓和些许,“孤知元衡秉性纯厚,常怀恻隐。”
看荀忻闭着眼昏昏欲睡的模样,曹操揪着人衣领不让此人睡过去,强问,“元衡”
他沉声道,“孤若坑降,元衡有怨乎”
等了片刻,面前人甚至眼睫毛都没颤,没有反应。曹操叹口气,开始后悔方才的一时冲动,把荀元衡喊过来灌醉根本毫无意义。
本想由着此人伏案昏睡,刚一松手,醉得没有知觉的人倒在案上,额头磕得“嘭”一声响,磕得食案震了震。
“”曹操坐在原地如被定住,片刻后起身去看,正好与捂着额头爬起来的荀元衡对上视线。
“元衡可有大碍”老曹不尴不尬地坐下来,观察眼前人,除了脑门上如立竿见影立刻红肿起一块,观其神色竟清明许多。
像是一下子磕清醒了。
“明公。”荀忻眼里带着困惑,扫了一眼案上的酒樽,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忆。
只见他揉罢额头,愧疚般揖道,“荀忻失礼。”
纵是脸皮厚如曹操此时也有些心虚,他扶起受害人,“何须多礼。”
场面像是溯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