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副使崔镇之妹崔氏原是世子嫔,李朝世子上个月登基为新王,本该立即晋封世子嫔为王妃,谁料王爷却以各种借口推三阻四,直到半月前方才行册封之仪。后来嘉贵妃晋封的消息传来,崔镇奉旨来贺,可昨日族中忽然传来家书,说王爷与王妃发生龃龉,还命人杖责王妃,王妃不堪其辱,已然悬梁自尽。
李朝乃大清藩属之国,近年来因储位之争,朝局动荡不安,各世家盘根错节,而非新王一家独大。崔氏一族与嘉贵妃的母族一般,都是有根基的世家,岂能蒙此大辱。正好如懿家中有一个堂兄正在理藩院宾客司为郎官,负责接待李朝使臣,便趁此机会说了几句话,崔镇这才壮着胆子当着皇帝的面把此事捅了出来。
逼死发妻,或许对于皇帝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小小属国之王,一举一动皆受大清管辖,哪能为所欲为。皇帝当时便龙颜大怒,斥李朝新王不仁不义,不配为人,一时也忘了怀孕的嘉贵妃在场,直接下旨将新王押解进京问罪。嘉贵妃听了这些险些晕厥,挺着大肚子叩拜求告,奈何圣旨已下,回天乏力。
出了这么大的事,所谓的接风筵席也就不了了之。嘉贵妃一心牵念李朝新王,胎气震荡,回宫就见了红,折腾了一夜也不见生产。李玉回禀皇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上午,如懿正在养心殿里伴驾,用拨浪鼓逗摇床里的永珑玩儿。永珑并不怕人,滴溜溜的眼睛看着皇阿玛,笑得格外灿烂。
那头儿李玉觑着皇帝的脸色,斟酌了用词道“回皇上,启祥宫的丽心刚才来禀报,说是嘉贵妃生了十一阿哥,可是因为难产,小阿哥刚出生就没了气息。丽心说嘉贵妃忧心李朝王爷受罚,出了大红,现在还没醒过来,接生嬷嬷说再有孕也难了。”
“好一个一心是母国的嘉贵妃。”皇帝撂下了手中的拨浪鼓,“恐怕在她心中,李朝新王比朕比皇嗣还重要吧这样的人,原也不配做皇子的生母了。”
“嘉贵妃出自李朝宗室,难免要心忧新王安危。只是”如懿垂首,笑容静若秋水,她忽然跪伏在地,声音沉稳而笃定,并无一丝迟疑,朗朗道“臣妾尚有一事要禀报皇上,只是此事过于骇人听闻,臣妾并无确切证据,皇上信与不信皆无妨。但若是不告知皇上,臣妾实在害怕。”
皇帝看她如此郑重其事,便命李玉出去守着,换了温和的语气伸手向她道“你一向稳重,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惊惶”
如懿并没有以手相应,只是贴身取出一串玛瑙手钏,下颌微扬,与纤美挺直的脖颈形成清傲的弧度,“这是前几日玫嫔交给臣妾的。说日前在册封礼上捡到,臣妾问了宫中的匠人,都说这玛瑙是出自李朝的工艺,臣妾想这宫中嫔妃唯有嘉贵妃出身李朝,多半便是她的。可这几日忙着筵席之事,一时也没顾及。昨日筵席,臣妾便将它带了过去,预备筵席结束之后交还嘉贵妃。”她凝视皇帝,唇角忽地上挑,拉出道冷冷的月弧,“可是昨日出了那番变故臣妾又耽搁了。谁知那位副使偶然看见了这玛瑙手钏,吃了一惊”
皇帝的眼神仿佛铅水凝滞,是沉甸甸的铁灰的冷与硬“怎么这玛瑙串有何不妥”
有凉风猛烈吹进,宛若一把锋利的尖刀刮过,虽不疼却是冷浸浸的冰凉透心。如懿清冽开口,声音明晰“副使说,那串玛瑙乃李朝新王为世子之时,先王钦赐,新王珍而重之,时时佩戴,可继位典礼后便没再看过,新王只说是不慎遗失,怎会出现在这里”
初秋炫金的阳光从镂花长窗中映照而进,然而,皇帝眼底却蒙上一层薄寒,他似乎有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