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人说的话,奴不明白。”
温恪心里一空, 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涩,目光滑过鹤奴冰冷无情的银遮面, 落在那人微微敞开的领口。
坠着桃符的红玉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把冰冷的奴锁。
温恪周身血气一阵翻涌, 眼底的柔光蓦地变作阴鸷森寒。锁奴环在夕阳下灿灿一闪,像这世间最辛辣歹毒的讥嘲
他小心翼翼护在心尖上的挚爱, 现如今,竟成了旁人的奴仆娈宠
“钥匙在谁手里沈半山, 还是沈绰”
鹤奴容色淡淡, 低眉不语, 仿佛颈上这段至卑至贱的枷锁, 同那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没有任何分别。
“天色不早了,您请回吧。”
温恪置若罔闻, 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若你点头应允, 我便是舍了这一身袍绶, 也要带你回家。”
鹤奴的腕子清瘦、冷白,被温恪这么没轻没重地一攥,旋即起了道淡胭脂色的印痕。
温恪敛眸一望, 慌忙松开手,指腹轻轻摩挲过那浅浅的印痕。鹤奴呼吸一促,使力将他挣开,湛若秋水的墨眸微微一颤。
山风寂寂,归鸟长鸣,那人掩在玄裳大袖下的指尖有些不安地蜷起,温恪似有所觉,一把捋起他的衣袖
曾经光洁如玉的手臂上,赫然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疤痕。
长短不一,犬牙交错,像是野兽的啮痕,又像是带刺的鞭伤,不知是刺的,还是烫的;一些才新结了血痂,一些已疮疤剥落,露出淡粉色的新肉。
温恪怒火攻心,恨不能将沈绰和下瓦子鬻奴人碎尸万段,他根本不敢触碰那些伤痕,很小心地捧起鹤奴的手,颤声问
“疼不疼”
话音方落,温恪恨不能扬手扇自己一耳光。
怎么会不疼呢
鲜血如注,遍体鳞伤,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那日晾鹰台下,是不是你早知我就该”温恪心头一恸,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他竭力忍耐下心底的暴虐戾气,小心翼翼地虚揽着鹤奴,不由分说就要将人拦腰抱起,“哥哥,我带你走。”
回答他的,却是一柄雪亮的长剑。
锵
素霓剑带着凌厉煞气贴面削过,没入山石,震颤不已。
断发在晚风中缓缓飘落,温恪怔怔地低下头,心脏一下下抽紧,竟比方才逐鹿台上还要委屈百倍、千倍
“澡雪,你不要我了吗”
“温大人,您认错人了。”鹤奴顿了顿,低声重复道,“天色不早了,您请回吧。”
夕阳的金辉映着雪衣玄裳,鹤奴眉眼低垂,长拜在地,像一尊无心无情的雪塑菩萨。
温恪怔怔地望着他,只觉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像被钝刀子一下下剜过。
朱袍,银绶,麒麟带与探花郎统统成了一桩凄凉的笑话,他夤夜苦读千里赴京倾尽所有一力相护的,竟已化作朝露泡影。
夕阳渐渐变冷。
林雾深浓,长庚在西天格外灿烂。
温恪离开了。
鹤奴慢慢直起身,面前不远的苔草上,孤零零摆着一只小小的木匣。
可匣子里的荔枝饼,早已凉透。
柔软的甜香从木匣里漾开,轻而易举地勾起被深埋在心底的记忆。鹤奴拄着剑缓缓站起,心口一疼,忽地呕出一口血。
晚间宴乐,温恪很罕见地缺了席。
温有道面沉似水,挡下一杯杯问“令郎玉安”夸“德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