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静极, 耳边唯有低徊的风声。
魏殳躺在冰冷的石阶上, 大红金线斗篷浸饱了血, 有他的, 也有刺客的。轻软的斗篷裹着他,背后是山道湿而滑的雪泥。
冰天雪地, 冷风彻骨, 温恪将他护在身下。
少年的肩背略显单薄, 雪色的深衣如今沾满了血污。可他的怀抱是这样温暖, 映着四望里青白色的霜天、冻云、冰树林, 竟显得满室生春,惠风和畅。
肩上的伤像是好了, 又像在淌血。生与灭就在一线之间,可当对面那冷而厉的剑风倏忽消散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无知无觉,似真似幻。
魏殳抬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
山道两旁是高高矮矮的林木, 树叶都落尽了。刀风剑雨过后, 他这才发现三生石旁的松林中杂生了几株老梅,遒劲的枝条割开冷灰色的天幕, 斗雪开了满树的繁花。
浅淡的血腥气里, 是梅花幽微而清雅的芬芳。
灿烂的雪花飘落下来, 魏殳眨了眨眼, 望着那满树怒放如火的红梅,轻声赞道
“真好看。”
温恪低头望着魏殳,目光温柔而眷恋地描摹着鹤仙儿的眉眼。他拂去怀中人鬓边的雪片, 微笑道
“是啊,真好看。”
短暂的平静中,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道尽了劫后余生的大悲大喜。天地间清清冷冷,像是只有他们二人。
魏殳不去细想岑十的那句“还君恩”,温恪也不去追问黑衣刺客的那声“公爷”。
清浅的呼吸拂过耳侧,有些痒,是与凛冽的朔风截然相反的温柔。魏殳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又被温恪缠上来。
温小郎君凝望着鹤仙儿墨琉璃似的眼,情难自禁地探出手,蜻蜓点水般地,从怀中人的鬓角滑至眉睫,再轻轻向下,点上那人染着血的唇角。
温恪敛下眸子,指尖微动,鬼使神差地轻轻摩挲一下。那绯红的血晕染开,像是云烟阁最上等的胭脂色。
真好看。
“恪儿。”
温恪猛然惊醒,如遭雷击般迅速抽回手来,心跳如鼓,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假作一副光风霁月的君子模样。
温小郎君神容镇定,规规矩矩地端坐起身,可他掩在广袖下的手却不自觉地捻了捻指尖,似在回味方才的触感。
明明带着雪片的微凉,既冷,且傲;可抚上去的时候,却又意外地柔软。
魏殳不知他心中所想,拄着剑,费力地试着站起。右手在寒风中冻得几近麻木,心口有些闷闷地疼。
魏殳喘了口气,这稍微用力些的呼吸竟牵动了肩胛处的剑伤,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膝盖酸软,眼看着就要踉跄跪地,被温恪慌忙扶起。
温恪皱眉望着他,鹤仙儿的面色从苍白变成冷白,左肩处的伤口像是刺破了心脉似的,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那件轻软的大红金线斗篷已被魏殳的血给浸透了,沉甸甸地贴在他身上。
红色与红色染在一起,在莽莽苍苍的雪野中,竟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令人心碎的美。
温恪看在眼中,心如刀绞,恨不能让这些伤痕都移诸己身。
他一边唾弃自己方才那不合时宜的旖旎心思,一边疼惜地伸出手,试了试魏殳的额头。
这才不过霎眼的功夫,那人的额角已浮上一层薄汗,瞧着明明冷如霜雪,温度却滚烫得吓人。
温恪心下一片酸楚,低声道“哥哥,我背你回去。”
“不必劳烦,请小郎君稍待片刻。”
雪簌簌地下。魏殳站了一会儿,终于缓过劲来,踏着山道石阶上深深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