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象牙埙滚落在石阶上,埙前的刺客,已经死了。
铁箭当心穿过,震碎了心脉,一击毙命。
死人的躯壳单膝跪在大风雪中,双手垂在地上,犹自捧着宝剑。
他的面容是释然且平静的,英武正派的国字脸上,是两条粗而长的剑眉。黑衣刺客身上凝满了霜花,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塑。
魏殳凝眉望着刺客手中的剑。雪亮的剑锋,是饱经风霜的好剑;吞口处铭着“仁勇”二字,正是父亲的笔迹。
温恪望着魏殳,没有说话。
原来鹤仙儿心系的是这个。
尽管不愿承认,可自从哥哥质问那刺客如何怀有“霜天三叹”开始,他便隐隐猜出,此番香积观遇险和魏殳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魏殳一瞬不瞬地盯着死人手中的宝剑。
他当然明白,此时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将自己从这一团乱麻中干干净净地撇开,袖手而去,冷眼旁观。
但他不能。
尽管这刺客受命于人,伏道行凶;却也愿舍身饲箭,报君而死。
“仁勇”二字刻在剑上,熟悉得令人几欲落泪。他愿意相信父亲认人的眼光。
忠义之人的剑,理应得到尊重,不该成为被弃置于荒山野岭的废铁,更不该落入温府众人的手中。
魏殳伸出手,那柄“仁勇”剑上犹自冒着凛冽的寒气,正是“霜天三叹”缠绵不去的剑意。剑气冷而且利,灼着他苍白的指尖,竟逼出一线血痕。
温恪看着魏殳将那柄铁剑拾起,归剑于鞘,负在背上。鹤仙儿的神情是这样端肃且认真,望着这柄险些杀死他二人的凶器,竟如望着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
温恪忍不住想问他,那声“公爷”究竟是什么意思。魏殳的眉间落满霜雪,他负剑的侧影在朔风中是那样落寞而孤冷,显然不愿回答。
温恪心底一软。自己全部的温柔都付予这样的人,又怎会舍得迫他呢。
温恪叹了口气,俯身拾起滚落山道的象牙埙,将埙上的雪泥拍尽。
这枚白鹤埙兜兜转转,终于又落回温恪手中,可小郎君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行刺之事如鲠在喉,纵使魏殳与他同心御敌,生死相托,可温恪转念想起栖凤台上魏殳吞吞吐吐隐瞒下的旧事,心中又是一阵难言的苦涩。
那条烟青色的流苏带又断了,温恪将埙收回袖中,预备改天再送鹤仙儿一条新的。
流苏断了,可以再换;可他掏心掏肺地对鹤仙儿好,那人却总是与自己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自己刚一靠近,满心欢喜地以为捉到了白鹤,可白鹤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又倏忽从眼前飞走。
温恪正凝眉细思间,忽闻远处一阵人声响动,二人经此一役,当即如临大敌地横剑当胸,望向山下的石阶。
冷风扑面,温恪皱起眉,却听林木掩映的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温府的老管家温苏斋
“少爷,老仆来迟,您可安好”
温苏斋年纪一大把,青屏山上这几百级石阶爬上来,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第一个赶到三生石前,见温恪一身雪白的深衣满是血污,惊得面色煞白
“小郎君可有受伤”
温恪刚想回答,却见二十名手执铁杖的青壮家丁随后赶到,不由分说地将魏殳团团围起,手中的铁杖直直对准了他。
温苏斋横眉怒目,上上下下将魏殳打量一遍,像是想起什么,当即警惕起来。老管家对温恪沉声道“少爷,此人一介布衣,却武功超然,当真可疑。”
魏殳还剑归鞘,目光既冷且傲,不愿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