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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雪里梅边鹤(1/4)
    文正九年腊月初八, 上京城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儿。
    腊月正值岁末寒冬, 农事告竣, 恰是“冬闲”的时候。
    上京地处燕云平原, 自十月底便开始飘雪。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洛川与清都大泽便已冰封。京城以北的巍巍燕山行人绝道, 万里雪飘, 笼在一片莽莽苍苍的雪雾里。
    腊月初八这一天, 按例是官家邀群臣往宫城北苑的望海池观赏冰嬉的日子, 温有道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自然在受邀之列。
    大雪静静地飘着。平章府的使相仪仗沿着朱雀大街缓缓行进,道旁行人躬身退避, 一切都显得寻常到近乎乏味。
    引车的四匹神骏骊驹刚行至距皇城不足三里处,车毂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锐响,驾车的马夫惊慌失措地呼喝一声,然后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避轿避轿”
    “孩子, 我的孩子啊”
    平章府的马夫猛地引了辔, 四匹骊驹昂首长嘶,车驾戛然停止。平章仪仗突兀地定在积着薄雪的朱雀大街, 骊驹咻咻喷气, 四下静极。
    温有道端坐车中, 皱起眉。面对这种不斯文体面的事儿, 平章大人一向很冷静。他淡淡发问
    “何人喧哗。”
    北风卷地,鹅毛般的雪片簌簌飘飞。朱雀大街空落落的,一时竟无人敢应。
    温有道挑开车帷。
    唐砖阔道上躺着一团血糊糊的小东西, 一个蓬头垢面的黄脸妇人怔怔地跌坐雪中。她见车辇中那位紫金鱼袋的大人终于肯露面,回魂了似的扑去马蹄下,把雪堆里湿乎乎血淋淋的东西抢在怀里。
    “儿啊我苦命的儿你死得好惨,我,我”
    那形似乞丐的妇人像是悲痛欲绝,泣不成声,固执地拦在车驾前,伏地哀哭。
    “我冤哪云中连年欠收,苦了我全家老小从边城一路乞讨来上京爹娘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皇帝如今平章大人家的马踩死我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苍天不开眼啊”
    这蓬头妇人的哭诉字字椎心泣血,使相仪仗中的各位差遣吏垂头不语,只等自家大人发话。
    徼巡京师的金吾卫匆匆赶到,向平章大人行礼之后,几名金吾军士将这名拦道妇人拉至一边。
    “苍天无眼,王法何在啊你,你们一个个都是温老贼的走狗,尽帮着他是非不分,可怜我的儿”
    那妇人双手被制,死婴从她怀里滚在地上。女子双目怒睁,踢打怒骂着要去抢孩子,又被金吾卫牢牢按住,只好哀哀啼哭。
    金吾卫中郎将向来秉公执法,淡淡地扫了那妇人一眼,并不偏听偏信。他亲自上前检查了平章府马车的轴毂、四匹骊驹的蹄印,又低头仔细地检视一番雪里的死婴。
    今日官家在皇城设宴,在这个钟点,大小京官仪仗都要取道朱雀大街,故而沿路百姓大都避轿绕行。这里距皇城最南端的含光门不足二里,而朱雀大街又从来不见流民乞丐,这怀抱婴儿的蓬头妇女突然出现在此,拦的又是当朝宰执的车驾,不得不令人生疑。
    金吾中郎将很快查验完毕,向温有道行了一礼“启禀平章大人,马蹄下的婴孩虽有多处践踏骨折外伤,但尸身早已四肢僵硬,肤色发青,显然死去至少两个时辰了。这位妇人出言无状,有碍视听,冲撞了大人仪驾,下官这就将其收归府狱司,听候发落。”
    温有道望着街角处哀哭打滚的蓬头女子,冷冷地看了中郎将一眼“你身为金吾中郎将,肩负徼巡京师、拱卫皇城的重任,为何会放任可疑流民靠近含光门。”
    “是下官失职。”
    “自去殿前司领罪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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