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际铺着浅蔷薇色的朝霞, 淡淡的炊烟从高高矮矮的茅屋顶上升起, 耳边隐约有三两声鸡鸣。浅金色的阳光柔柔铺地, 像流水一样清新。
常细娘坐在矮凳上择菜,边上围着一群胖胖的芦花鸡, 鬼鬼祟祟地想要啄菜叶吃。
常细娘吆喝一声, 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把稗草籽, 远远地撒在院里。芦花鸡咯咯叫着扑过去, 低头啄了一阵。
常细娘择了一会儿菜, 伸长脖子往屋内瞧了一眼。她家公子正写着笺子。
虽说常细娘现下只是个农村老妇,她年轻的时候, 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少爷桌上那只盛笺子用的木匣,是一等一的小叶紫檀料,木匠做工精巧,保养得当, 一看就相当值钱。
常阿婆将择好的菜一股脑儿倒进篓子里, 又开始胡思乱想。
那位出身世家却不爱读书的少爷斥巨资请书童写字,而她家的公子呢分明是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的少年郎, 却因家世之故, 永远考不了功名, 只能窝在这小小的铜官村里, 替人写字。
那些不用功的纨绔子恰如这些黑背白斑的芦花鸡,分明哪里都比不上白鹤,却一个个昂首挺胸、趾高气昂, 倒像是地主老爷家里的阔太太。
芦花鸡吃完草籽,又咕咕咕地围着常细娘转。常细娘瞧着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就来气,抡起一根竹竿,将这些畜生远远地赶跑了。
常细娘敲了敲魏殳的房门,魏殳还在屋内写花笺。
桌上除了笔墨纸砚和那只分外显眼的小叶紫檀木匣子外,还有一只粗瓷碗。碗中盛着黑漆漆的汤药,散逸着清而苦的香气。药已凉了。
“公子,您怎么不喝药呢”
魏殳略带歉意地笑了“稍后还有事要办。这些笺子我答应了人家,今日要写完的。”
常细娘忿忿地瞪着那只匣子,埋怨道“大夫说了,这药须早晨起来就着第一道太阳光喝,生发了阳气,才能见效。您这些年积劳体虚,又不遵医嘱,什么时候才能见好嘛。唉,瞧这脸色白的,老婆子心疼。”
魏殳只是淡淡一笑,继续写着笺子。常细娘粗略识得几个大字,看了看这书页儿的标题,认出这匣子的主人委托润笔的,正是大学里的经义。
这匣子常细娘已经见过很多回了,每次公子将匣子打开,底层的暗格里都能变着花样儿取出精致的点心,都是市面上难买到的。
常细娘是个过来人,总觉得这匣子有哪儿不对劲。匣子上层的那几页大学就像是冠冕堂皇的拙劣伪装,而藏在“修齐治平”和“君子慎独”底下的那包寸金董糖,才是人家真心想送的东西。
“公子,这木匣子是哪位老爷的”
“不知。”
“老婆子的意思是呃,这木匣子的主人是位小姐呢,还是位少爷。”
“也许是少爷吧。书香门第的小姐写不出这样的丑字。”魏殳似乎想到什么,无奈地笑着摇头,“就算写了,也绝不肯给旁人看了去。”
常细娘也知道,这木匣的主人是位大主顾,向来出手阔绰。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得了人家三十枚金铢。俗语有云,拿人家的嘴软,她一个公府旧仆,也不好多说什么。
常细娘折回去替魏殳温药,沿路还不忘低声念叨“倘若这送糖的是个可心的姑娘家,也就罢了。要是老婆子以后老了,没了,还能有个中意的人贴身照顾您。公子,如今我们有钱了,您不如多置办些上好的行头,像什么衣裳啦,环佩啦,随便这么一打扮啊呀,那可真是江南路第一的标致呢,不愁找不着心上人。”
魏殳笑道“有钱也不该是这样花的。铜官村里出了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