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民,老实点”
“还我孩子,孩子”
妇人挣脱不得,恶狠狠地瞪着温平章向皇城含光门驶去的车驾,破口大骂“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世家欺人太甚温老狗,你且等着报应”
“神睿帝天子脚下,你听见了吗云中百姓都在哭我好惨,我的儿”
这蓬头妇口无遮拦,胆大包天,金吾中郎将皱着眉,挥了挥手,很快有人将这妇人嘴巴捂上,收归上京府狱司了。
这件事儿往大了说,那是金吾徼巡不力,有碍天子圣听,冲撞平章官驾;往小了说,不过一个死了孩子的女乞丐想要借尸牟利,讹诈平章府一笔。
朱雀大街啼儿女的事儿过了没几天,本该淡出上京城人们的视线,腊月二十三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温有道既授散阶“开府仪同三司”,便是官家特许在京设置幕府,招募僚臣的。
平章府中的长史幕僚名叫孙张,当日卯时刚过,天色依旧青黑,他挑了盏白纸灯笼,第一个出府门。孙张沿着府墙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余光瞥见墙面上挂着一团黑影,疑惑地拿灯一照,当即面如土色。
那是一枚用炭笔描出的火焰莲花纹,花瓣烈烈如火,莲心处窄而长,中嵌一团墨点,冷冷如鬼眼。孙张提着灯笼凝眉望去,在跳跃的烛光下,白墙衬着黑墨,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黑黢黢的灯影打在粉白的墙面上,孙张往左右两边一望,只见平章官邸东西两侧的高墙上赫然被人连夜画满了火焰莲花纹。
孙张匆匆唤来府中卫官,责令上报京兆尹,并督查此事。他提着灯笼折回府门处,果然瞧见墙上写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大字
“世家蛮横无道,践踏无辜稚子,目无王法”
“老贼迫害云中军士,冤魂难散”
“生祭无道温贼,以慰我远游公在天之灵”
腊月廿三这一天,本该是千家万户祭祀灶神的日子,被人拿这些炭条在墙上写不吉利的话语,那是大大的凶兆。
长史孙张皱起眉,匆匆将墙上字画拓下,又吩咐府中仆役赶在天亮之前将墙上的涂鸦都重新粉一遍腻子。
孙张胆战心惊地敲响了平章大人的房门,温有道正在里面办公。
他将所见所闻一一细禀,温有道呷一口茶,冷笑道“墙画藏头露尾的鼠辈而已,只敢玩些小孩子的把戏,还妄图撼动我温氏。孙张,速去查上回那名哭街女子,还有这火焰莲花的来历。”
几日之后,长史行色匆匆地回禀“下官无能,只查出一点浅要消息。此前有人上报京兆府,说是上京城窜来一众流民。这些人衣着统一,都着黑袍,衣物另贴火焰莲花纹绣片,据说是一支新近出现的地下组织,自称拜火教。”
“哭街女子呢”
“不曾有什么特殊的。正如那妇人当日所言,她就是一个从云中郡一路乞讨来上京的流民,夫家早年战死,公婆在来京的路上先后去了。”
温有道沉吟片刻,似乎察觉出什么,吩咐道“继续查。还有,差人速传信临江,让恪儿这几天小心些。”
临江,别致酒楼。
今日便是除夕了,年的气味愈发浓郁。家家户户喜气洋洋,高挂了红灯笼,街上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热闹极了。
酒楼顶层的雅舍内,唯有一人,一几,一张琴。
抚琴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琴音清微淡远,窗外细雪纷飞。
那名少年着雪色深衣,箕踞而坐,丰神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