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孤高冷傲的一个人, 竟也能用那双誊写圣人之言的手, 面不改色地替旁人抄下淫词艳曲。
温恪拿出一锭金子, 啪地拍在柜台上, 寒声道“多少钱一张我全要了。”
那胖掌柜正记着二百片仿香的账,闻声吓了一跳, 结结巴巴道“呃十,十文。”
“十文钱”
温恪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那鼎泰号的胖掌柜冷汗涔涔,顶着来自平章公子的压力, 胡乱点了点头, 又慌忙摇摇头
“十文是润笔费。花笺子的价钱另算的,得看什么样式的笺。秋水斋和旧烟阁的, 考究些, 百文钱一张。”
他吞了口唾沫, 补充道“这些笺子都是客人的, 我鼎泰号只是请人代笔。温小郎君,这些花笺已有人定下了,还请高抬贵手。”
温恪听得“十文”二字, 长眉皱起“怎么卖得这样贱。一幅雪浪纸纹银一两,十文钱,连一厘边角料都买不到。”
他贵为平章公子,往日里自然不太关心物价,知道的也不算多,唯笔墨纸砚而已。
胖掌柜手里捏着毛笔,账目写到一半,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呃这润笔的价钱都是老东家定下的。秀才老爷一字十文,举人老爷一字百文。若是普通人,咳,就是就是这个价。”
鼎泰号向来接的大生意,要不是这人字写得实在是好,胖掌柜其实不大愿意理这样鸡零狗碎的小单子。
他见平章公子竟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学生这样上心,尴尬得满头油汗,也不知方才那番解释这位少爷究竟听进去没有。
他正忙着思考措辞,一个没留神,平章公子竟毫不避讳地拿起柜面上的账册。温恪翻了翻,冷笑一声
“鼎泰号真是做的好生意。别人三文一张卖给你,你倒要翻两倍的利润卖出去。”
温恪随意瞧了生意人的账册,是很犯忌讳的。可他身份摆在这,胖掌柜也不敢多说什么。
温小郎君冷着脸将账册摔回柜台“两百片仿香,今日我和沈绰来鼎泰号,全看你家的金字招牌。一片银叶子换一片香,本以为是桩好生意,现在看来,还是得掂量掂量谁知道里头究竟有多少水分呢”
鼎泰号做生意,最讲究声誉。
三文铜板的润笔费实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这小事如今落人口舌,不满意的又是平章公子,这对鼎泰号推广优昙婆罗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胖掌柜赔笑道“那再加一百片,您看”
温恪忽然和颜悦色地笑了“我临江温氏,也不仗势欺人。银叶子不会少了你们的。”
掌柜的明白这事儿总算是揭过了,刚松了口气,盘算着如何向东家报备,却听小郎君话音一转,严肃道“我觉得这字的价钱,还可以再提一提。”
胖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从未见过买家主动喊着加价的。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汗流浃背地听候这位惹不起的少爷吩咐。
“他以后若要卖字,便卖给我。一张花笺,润笔费一两银子。”
“小郎君,那我鼎泰号”
温恪淡淡道“笺子我自会备下,差人每旬送来店中。至于鼎泰号的劳务费,一月一结,不会亏了你。”
温恪言罢,对那胖掌柜微微一笑“倘若被我知道有人私下克扣银钱我认识你家广厦公子。若他不满意,这临江分号的当铺掌柜有得是能人胜任。”
胖掌柜连忙应下。那穷学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得平章公子如此眷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