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大概就是在那一刻觉得,自己作过的这么多下贱事,终于有一天,还是累及到了女儿身上。
她可以在泥地里打滚,被人踩进最污秽不堪的深渊里,但是这是为了托举起另一个人。
如果连这也做不到,世上的人事就是要将她们一起踏入深渊,永世万劫不复,那麼她会疯掉。
“后来呢”
林昆忍不住轻声问。
他是太清正质直的人,听到这样的事,唇立刻抿紧了,眉头也紧紧蹙着,显出一种非常紧绷冷郁的神色。
“后来。”
女人低头,局促地反复抠着自己的指甲“后来我不知怎么,将窗台上的花盆砸到了他头上。
那之后发生的事女人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无数的拳脚砸到她身上,劈头盖脸的,但是这些她都习惯了。她不能让这些东西也发生在她的宝贝身上。
她一次次拼了命地站起来,护着痴童,直到极致的慌不择路下,她举起了窗台上的一盆夜来香,砸到了司历的头上
“他死了”
西淮蹙眉问。
“没有。”
农妇摇头“他见了血,就停手了揍了我一通,拿着鞋走了。”
银止川微微冷笑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但是那次之后,女人就得罪了这个钦天监的司历。
他时常过来找麻烦,女人也苦苦哀求过他,却都不管用。
有时候,被绵羊咬了一口的愤怒远比被豺狗咬一口带来的愤怒大得多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顺从。骤然遭遇反抗,会在心里想,就凭你也配
女人祈求过这名司历许多次,答应过他许多恶毒报复的要求,他却出尔反尔,时而答应,时而又扬言要让痴童去死。
其实他只是在享受这种折磨别人的快感而已。
通过把玩他人的命运,欣赏他人的痛苦,来感受自己所拥有的优越感。
“他就是因为这件事,将你女儿写到了祭祀名单上”
林昆说“钦天监的人,就是这样确定祭祀名单的”
银止川瞥了林昆一眼,有时候他真是觉得这个人天真的无法想象。
“不然呢”
银止川说“林御史,你以为钦天监平时是怎么办事的”
“荒谬”
林昆喃喃说“荒谬”
只是被人砸了一个花盆,却就这样要用他人的全部希望和人生来报复。
这是林昆难以想象的。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人命和躯体的尊贵贫贱之分么
“与其说这个”
西淮慢慢开口,顿了顿,道“不如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罢现在钦天监的祭祀名单还有修改的机会么既然阿婶的女儿不符合祭祀标准,那麼应该可以将她从名单上抹去吧”
但是将她抹去了,其实也意味着将会有另一个女孩儿,另一户人家将遭厄运。
银止川问“那名司历的名字是什么”
“我们待会儿到钦天监先去找他。”
林昆也冷冷道“一个副九品的小吏,也敢做这样的事。”
然而女人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竟然嗫嚅道
“算了”
“算了”
林昆道“这样如何能算了。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留在朝中做官,一日不清扫出去,一日就还在继续祸害他人”
农妇垂着眼,发着抖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