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衡抬眸望着她, 目光停驻在她的脸庞上。
董灵鹫气息平稳,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醉酒,但她方才支撑着额头, 闭目养神时, 又切实地让人觉得她累了自然而然会被人认为这是饮酒导致的疲惫。
她的肌肤仍旧白皙如玉, 似乎岁月对这位历尽霜华的美人也格外善待, 但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相望之下,郑玉衡还是能看到她被时光抚摸过的每一寸肌肤, 都早已脱离了青春年少四个字,甚至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覆盖在她身上,蚕食着董灵鹫躯壳之下的魂魄。
权力的外放、连日的休息, 她逐渐为自己思考的转变这就像是将一件华美而腐朽的衣衫, 从她身上剥离,到这十几盏酒水之后,忽而到了一种返璞归真的境地,将“太后”的痕迹一点点流淌卸去,重新露出“董灵鹫”的一丝一缕。
她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顺着他弧度自然的下颔, 声音微哑地道“谁给你出的主意,你还没说。”
郑玉衡喉结微动,道“崔内人。”
“我猜到了。”董灵鹫道,“你在慈宁宫虽有几个朋友, 但大多数人顾忌你的身份, 不敢结交,纵然结交, 也心地不甚纯正, 所以认识你的这几个人里, 唯有她的胆子心性最符合。放心,我不会责罚她。”
郑玉衡诚然相告也是因此,他相信檀娘不会因为自己的鲁莽责怪崔灵,只是方才席上稍微犹豫,而后的气氛便不适合继续说此事。
董灵鹫缓缓地续上了后话“她这份惊喜,很有些意思。”
惊喜郑玉衡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打包成盒送进慈宁宫的礼物。
她的手向上偏了偏,指腹触摸到他的唇瓣上。小郑太医形容俊俏,唇肉柔软,她的指腹也同样柔软,两者相贴,都同样具有一种令人心荡神驰的温度。
董灵鹫的动作顿了顿,下方的手指半捧着他的脸,目光幽静地望着他,方才轻轻敲着茶盏外壁的另一只手不知不觉地停了,缓缓地展开下压,贴在微凉的案上。
郑玉衡看不见她另一手的动作,被如此视线长久地笼罩着,再加上这审视中带着一丝轻佻的抚弄,原本就不太冷静的脑子都要被蒸得冒烟了。
他觉得对方的视线在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上游过,她就仿佛广阔无垠的江水,而自己是江海当中的游鱼,鱼在水中,所以每一滴水流都“游过”鱼的身侧郑玉衡想不起什么“冷静自持”、什么“端正己身”,更忘却不远处的门槛外还有女使宫人随时待命,他鬼使神差、如受蛊惑地微微低头,张口含住了她的指尖。
董灵鹫的手指轻微地一颤,她的视线也颤动了一下。
再轻微的变化,因为抵着软和的舌,郑玉衡也完全能感应到。他似乎不觉得这是拒绝或者厌恶,呼吸猛地重了一层,抬手环住她的手腕,掌心握着她纤细的皓腕,然后低头舔舐她的指节。
因为情难自制,董灵鹫被他握着手腕时,都感觉到郑玉衡有些许失控。她突兀而静默地想,钧之是皇帝的臣子,但钧之更是她的臣子是她裙摆之下唯一一个愿意收容的赤诚之心,往昔三十余年,竟然没有一个靠她避雨者,回馈给她如此突破理智,浓烈得令人畏惧的“报恩”。
这种“失控”感,对于一个多年的掌权者来说,其实是不可拥有的。如若董灵鹫视权欲为第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挥剑斩去这段“业障”,将弱点根除。
可惜她并非好权之人,也实在与孟臻天差地别,不够绝情。
董灵鹫想要收回手,但被他握住,渴求似的双手环住,她便无法立即抽身,便蜷起手指,轻咳一声“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