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就有人来往了,他们收束脚上功夫,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山路往下走。
雪色渐稀,山下比山上暖和许多,眼前林木逐渐疏阔,不一会儿就瞧见了远处的镇子。
无极山下有个小镇,曾经烨国尊崇佛教,悬悲寺香火鼎盛,连带小镇也十分繁荣,如今自然渐日没落了。
到了山脚下,拭非也不急着去镇上,而是敲开了一户山里人家房门,牵出一匹鼠毛灰的驴子来,驴子屁股后头还拉了一架木板车。
罗慈一看便乐了,道“我说眼熟呢,合着都过了九十来年,你们寺里还这么干”
这匹驴子是悬悲寺专门寄养在此处的。寺里下山采买的和尚通常都是凡人,没有上天入地、瞬息万里的神通,因此一直用驴车拉货,采买完回来,在山脚卸车,叫驴子驮了东西上山,第二天一早再将驴牵下来。
罗慈小时候他们就用驴车,他还跟着采买的大师父,坐板车去镇上玩过几回。不成想快百年过去了,这群和尚竟一点进步都没有。
拭非摸摸驴脑袋,从袖中掏出一把豆子喂它吃。那驴吃完,很温顺地蹭蹭他的掌心。
“这户人家为寺里养了多年驴,也算一门营生。”拭非微微一笑道,“何乐而不为”
罗慈煞有介事地点头“说的也是。反正你们出家人嘛,修身修心,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拭非安抚好小灰驴,撩起僧袍坐到车头,摆开一副驾车的架势,“上来罢。”
罗慈顿感新奇,睁大眼睛看着安然坐在驴车上的俊秀僧人,笑道“怎的,你来拉我么”
拭非抬起眼皮,反问“不然,你会驾车”
魔尊大人纵横江湖多年,还真没学过这门实用技能。
罗慈于是很痛快地往板车上一趟,翘起二郎腿,吹了声流里流气的口哨,“走啰”
拭非嘴角滑过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抖了抖缰绳,口中轻喝一声,小灰驴就嘚儿哒嘚儿哒地在山路上走起来。
晴日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罗城眯起眼睛,晃荡着长腿,心情很好地哼起歌儿,哼的是曾经烨国人都耳熟能详的民歌小调,可调子却荒腔走板,不知跑到了哪去。
他乱七八糟地哼着,和尚也不打断,只安静地听。
罗慈哼了几句停下,想了想勾起一抹坏笑,兀地换了首调子大声唱道“一物从来六寸长有时柔软有时刚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
林中寒鸦被他这一嗓子惊得振翅飞起,吱哇乱叫。
驴子发出“咴儿”一声惊叫,下一瞬风声袭来,罗慈眼疾手快地接住,只听小和尚恼羞成怒道“闭嘴吧你”
罗慈一看手上的东西,竟是个红艳水灵、个头饱满的大苹果。他随意往身上一蹭,“咔嚓”咬下一大口。
罗慈幸福地眯眼,“唔真甜”
拭非无奈道“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谁叫他从小就爱惹小和尚生气呢,十次二十次里面才能有一次成功,看到一个玉人被他气成个葫芦的模样,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罗慈笑得止也止不住。
快到晌午,驴车才慢悠悠走到镇上。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过除夕,街上开着的店铺并不多。
悬悲寺里僧人自己种菜种果,下山采买多是油米面和一些生活用品之类,多年来都在同一家店铺采买。那家的店主也知道山上寺庙的大和尚每月十五都会来买东西,早早就备好了等着,今日一见是个面生的俊秀和尚,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