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公主府里谁都比她本人忙,连阿翘也成日忙得不见个人影,只有她自己成日无所事事。
苏蘅趴在窗前的高几上发呆。
潮湿的雨气吹起来翻乱了一桌的书,打了个转,又卷起她藕色纱裙的一角。院子里杨柳枝萌了新绿芽,旁边一蓬杏花开得正好,燕子啾啾落在屋檐下,而她只能呆在屋子里。这浓云薄雨的春天,如她的心情一般怅然烦乱。
阿翘见她如此,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仔细端详她之后,认真地说“小娘子,你这般心烦意乱、辗转难眠是因为这春天多雨呢,还是因为那未曾谋面的郎君呢如果是前者,我们叫医官开两剂药治一治就好了;如果是后者,恐怕医官也治不了啊。”
苏蘅愣了一下,阿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见过薛恪了。她用手边的一柄流苏团扇敲了敲阿翘的头,笑斥道“胡说什么”
国朝女子从及笄至十八岁的年华是成婚的最佳年纪。
原本在赐婚的旨意前,苏蘅心中的打算是,先拖到二十岁,再推说自己身子不好不能嫁人就是了。然后找个借口搬出公主府,再靠她平时存的小钱钱,去汴京或洛阳的郊外山脚,买一座带大院子的别墅,种种菜,养养鸡,遛遛狗,就这样终老。
无牵无挂,岂不妙哉。
可惜天意从来不能遂人心愿,她居然,被赐婚了。
赐婚是圣旨,抗旨不遵是什么下场她不是不知道。
逃不开、避不掉,就只能接受。
唯一庆幸的是对方是她见过的,而就那两次短促的见面过程而言,给她的印象并不糟。苏蘅默默安慰自己,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从这赐婚的旨意下来,汴京城便下起了绵绵春雨,淅淅沥沥,断断续续,下得她思绪不宁。
莫说这下雨的天气,什么踏青赏春的活动都不能安排了;苏璞前几日将要返怀州任上,袁碧云央他带自己去怀州,苏璞不肯,袁碧云哭闹得苏璞没法,只与父母和两个妹妹匆匆道别后便走了。
苏璞一走,苏蘅连个说话谈心和出门玩伴都没有了。
从她莫名其妙地成了朝阳郡主以后,这时节公主府里人人对她客气亲热尊敬了四五分。苏蘅上辈子是个普通人,这辈子本也想当个普通人,可是权势一加身,当不当普通人好像也由不得自己说了算。
公主府中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他们的口舌变成了播报苏蘅婚讯的小喇叭。
今天是“官家宣召探花郎晋见,赏玉带、尘笏、红罗呢”,明天是“长公主和都尉设了最高规格的九盏宴款待薛郎君呢”,后天是“郡君的陪嫁,长公主命按照她当年太常寺行文制定的格则采买置办,那阵仗哟”。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太常寺选的吉日就这样到了。
大婚前夜,长公主和苏璋来到怀璧园。苏蘅按照惯例向父母敬酒,拜别双亲。
苏璋接过苏蘅敬上的小小玉杯,饮下后,道“好孩子,明日你起,你就是大人了。”也许是想到了身边的三个孩子都会这样一个个远去,他的语气不无感伤。
长公主亦接过酒饮尽,她以目示意苏璋以及其余服侍的仆婢先出去,自己有话和苏蘅说。
室中只剩长公主和苏蘅。
塌边有铜镜,边缘镶嵌着云母碎片。灯光映着云母,雪雪散落在长公主的裙子上,磷光闪闪,犹如碎银。长公主招招手,微笑对苏蘅说“蘅儿,过来,坐在我旁边。”
苏蘅坐过去,低低道了声“母亲。”
长公主拉着她的手,目光悠远,仿佛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半晌才道“蘅儿,你从小是最乖巧的,比璞儿和葵儿乖多了。我记得有一次,璞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