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找不到你,我和你爹爹急得要命,找到你的时候,日头那么大,你的小脸晒得红扑扑的,满头都是汗。看见我和你爹爹,你没有哭,只是迈着小腿飞快地跑来问,阿娘,为什么墙角没有长出卤鸡腿,哥哥也没有变成乌龟爹爹说,骗人就会变成乌龟。你那个时候还那么小,就像个小粉团子,怎么这样快,明天就要出嫁了呢”
长公主语气中有叹息的声音,苏蘅垂首不语。那时候的事,原身早都忘了,她又怎么会记得。
“当年葵儿落水的事,我心中也有愧疚,是我疏忽了你,才叫你做出那样的举动。从那时开始,你再也不叫我阿娘了,见面只称母亲。”长公主顿了顿,缓缓道“但无论如何,蘅儿,我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脉,我始终是将你看做我的亲生女儿。”
苏蘅疑心长公主是不是说错了,她想说的应该是“你们”,也就是苏葵和自己吧,否则长公主本人怎么会和自己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脉呢。苏蘅想了想,长公主许是一时口误,她也没有细究下去。
长公主从袖中拿出一样物什,递给苏蘅。
一枚青玉佩,做成一条甩尾小鱼模样。
“这是你生母的遗物,你将它好好保存着罢。”长公主叹息,“你的生母,她是府里的舞姬,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生下你时,才十六岁,那样年轻。”
康阳离开苏蘅居所的时候,苏璋便等在外面。仆婢们都被遣得远远的,苏璋伸手握住康阳的手。
康阳声音低低,“天圣节入宫,官家让我转告你二字,谢谢。为了当年的事,也为了抚育蘅儿的这些年。”
苏璋笑,“何必,蘅儿是官家的女儿,可难道不也是我们的女儿吗”
苏璋想起十七年前,也是这样春夏之交微凉的夜晚,当时还是宁王的今上与自己通宵长倾,说到尽兴处,达旦痛饮。
可与众人所知道的不同的是,喝醉而幸歌妓的并不是驸马,而是宁王。
听闻歌妓有孕一事,宁王无子,欲接歌妓回府。
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是宁王与康阳公主的养母,素来威重,只用了一句话便绝了宁王这念头“夺嫡之争正酣,你若想让官家知道皇室长孙生下来带着一半贱籍,那么便去公主府将那女子接回来罢。”
夺嫡之争的确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名誉污损。
公主与驸马为宁王担下此事,对外只称歌妓腹中怀的是驸马的孩子。
苏蘅生下来后半年,先帝驾崩,宁王即位,太后垂帘听政。
那日,王玄同守在垂拱殿外,不许人进出。
殿内,康阳问官家,既然如此思念女儿,太后已经年迈,再不掌权,为何不接蘅儿回宫,让她做光明正大的国朝公主
官家的笑容渐渐沉下去,道“蘅儿今年已经十七,就算我将她接回宫,她又能在我身边待到几时呢况且,做光明正大的国朝公主,真的快乐吗”
“太后对歌舞妓出身的女子深恶痛绝,连带着憎恶蘅儿。我原来觉得太后不对,我不是先帝,亦不是她亲生儿子,可蘅儿却是我的亲女儿。我原也想,为何不能接蘅儿回来”
“可是后来,我在宫内宫外数次见到蘅儿,却使我搁下了这念头。蘅儿她喜欢阳光,喜欢自由,喜欢在市井中闲逛漫游。我在公主府中见到她时,时常叽叽喳喳地绕在我身边,展颜露出明媚笑容,告诉我哪里又有好吃的了,哪里又有好玩的了;可是一进宫,她便被这宫规拘束得不知所措,连笑也不会笑了。适才我同她说,不必再去圣寿宴了,你看她,是那样高兴。”
说着,今上想起苏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