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轻举子自内走出,从容朝集英殿中走去。
一袭白襕,从容似激流中的磐石,静静不语,沉质坚坚。
这个名字果然与裴贵妃记忆中的名字重叠,裴贵妃正准备开口,却听旁边的少女一声脆生生的惊呼。
“啊怎么是”
苏蘅下意识地伸手,撩开挡在眼前的珠帘,想看清那在玉阶丹墀前垂手而立的男子的面容。
旋即,惊呼的后半句被苏蘅倏忽吞回去,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会引来旁人的误解,连忙放下珠帘,正襟坐好。
但只是这一瞬,已经足够她看清这探花郎薛恪,就是当夜救她的人。
苏蘅并非十分花痴的人,也不是对薛恪有什么特别的情愫,他救了她,她自然希望再次遇见后能够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只是她一直莫名以为薛恪是琅嬛院里的男倌,此刻却在这庄严的集英殿前再次见到,这种感觉简直奇妙而难以言喻。
这短促的动作也已经足够让坐苏蘅身边的裴贵妃、康阳等人转首来看她。她们侧首,那些坐在后排的妃嫔也不由纷纷探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往前涌,“苏小娘子和探花郎是相识的”
苏蘅那一瞬的动作和失神自然也没躲过长公主的眼睛。
长公主微笑注视着眼前因苏蘅的动作而轻轻晃动的珠帘,并不开口询问身边少女的心事,一任它此刻如水晶微摇,搅动一池春水,卷起细细涟漪。
传胪时传唱三遍姓名是三甲才有的殊荣。稍后的二甲只唱第一名的名字,且只唱一遍而已。唱名完毕,官家赐进士酒食。
数百举子席地坐于集英殿的檐廊下,春风得意,连筷箸杯碟碰撞的声音都愈加清脆。
未几,官家身边的内侍王玄同带了十名司膳宫女前来赐膳,道这是官家特赐给进士前十名的一碟澄沙紫米卷和一壶蔷薇露,司膳亦是前来服侍各位进士郎用膳的。
澄沙紫米卷以红豆沙和紫米做成,细密绵软,呈紫红色;蔷薇露酒色绯红,是宋廷中珍贵的御酒,外间绝喝不到。曾经有小黄门偷了酒出去卖,被抓住后便被“刺配远恶州军牢城”,因此蔷薇露可称得上是无价之宝。
这两样东西一紫一红,寓意“朱衣紫绶”,乃是高级官员的服色。官家单单赐他们十人饮食,已是殊荣;又是这样寓意的东西,更是荣上加荣。
这十位进士谢恩后,王玄同走到侧面的廊阁中停下,转身隐在柱后仔细观察这十人进食的模样和对待司膳宫女的态度。
宴毕后,王玄同回到垂拱殿回话,今上和康阳长公主已经等在里间。
王玄同道“臣将官家的饮食赐下后,按照官家的嘱咐隐于集英殿侧阁后细看这些进士郎的举止。其中有六人任意支使司膳内人,对之呼喝,声音虽不高,却也并非十分尊重;臣告知蔷薇露之珍贵后,有进士郎目态得意,痛饮此酒,宴后司膳检查来报壶内几无剩余。唯有状元郎、探花郎举止合宜,既未有轻视支使司膳之举,对蔷薇露也只是浅尝辄止,并不放纵。”
今上感慨,对康阳道“姊夫教蘅儿的那句话,很好,饮食承于忠恕之道。这样一试,果真见微知著。”
大喜之后,是人最松懈的时刻。喜悦会将平时防备的一切冲散,故而极度压抑之后得到的喜悦如果不加以克制,便容
有时候,狂喜是一种比悲伤还容易被趁虚而入的状态。狂喜之下的人,像开到荼蘼的花朵,熟到叫人心醉的樱桃,开到顶点,红到尽头,春风得意,只觉得万物皆备于我,将一切心防礼教冲散,露出本真底色。
如今国朝中最优秀的年轻人莫不如是,何况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