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多少时辰”拓跋焘急问。
欧阳不治好生欠揍地反问“陛下又不是头一回当父亲,怎的这都不晓得。”
拓跋焘的面色变了变。他对玉娘心底是有愧的。
欧阳不治捻起一颗炒豆子抛弃,凑着嘴一把接住,边嚼边道“个时辰是常有的事。”
拓跋焘的步子陡地僵住,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这么久这该的疼啊。”
心一闻声,面色变了变。他记起,芷歌从前是最怕疼最怕苦的。
欧阳老头见两个男人都是一脸呆愣,笑着直摇头,还该死地耸了耸肩“不然呢要不怎么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前走一圈呢”
拓跋焘退走几步,跌坐在榻上。这一路,他是看着阿芜的肚皮一天天越来越大,抚着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打嗝翻身踢腿的。十月怀胎的艰辛,一朝分娩的凶险,他悉数都参与了。他心急地揉了揉脸
入夜,新月挂上月稍,里殿的闷哼声越来越稀疏。
“阿芜,朕在外头,一直都在,你挺住。”这已经不知道是拓跋焘第几回急得贴近门口,扯着嗓子打气宽慰了。
芜歌疼得浑身都微微弹起,一阵剧痛胜过一阵,可她却是连闷哼的力气都快耗尽了。
终于,在她自觉濒临绝境,疼得快要虚脱时,整个身子一轻,神志都飘忽腾上了帐顶,耳畔响起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
她解脱般大口呼气,疲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宫人们替她擦洗。
“哎哟,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她听到稳婆欢天喜地的恭贺声,只是,实在是累得紧,她都睁不开眼。她又听到一串急切的脚步声,瞬时就腾到了身边。
“阿芜。”
她整个人都被裹进温热的怀里。
“阿芜,我们有孩子了,晃儿,真的是晃儿。”
她听到拓跋焘狂喜到近乎语无伦次的声音。她被他紧搂着,有些透不过气来,却连轻咳的气力都不够似的。
拓跋焘这才觉察到她的异常,松开她,抚着她的脸,焦急地唤道“阿芜,你怎样阿芜快,传御医”
芜歌清晰地感觉到御医、不祸、心一和欧阳不治轮番进了殿,轮番给她切了脉。
“底子到底还是虚了些。”
“产后沉睡最是要小心”
她听到医者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不多时,月妈妈就来喂她喝汤。那味道,她清晰地感觉到是参汤。
她好像睡着了,又完全是清醒的,只是睁不开眼。她的神志仿佛飘荡在虚空的白雾里。那里,她似是见到了父亲母亲和哥哥们。她觉得好累,恨不能就此睡去。生下晃儿,就意味着大限之期将至了。她疲惫不堪,当真是不愿去承受和面对。
那些故去的人,有的在向她招手,有的却恨铁不成钢地怒斥。
“你没资格死,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来”
“幺儿,替我守住齐哥儿,守住徐家的血脉”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半生半死。
她甚至梦到了阿车,依旧是少年模样。他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我的孩儿,我不强求他们一定要文武双全,至少得有一技之长,文也好,武也好,哪怕经商也好,总要对社稷有所建树。”
她娇嗔,“阿车,你想什么呢什么龙生九子,各个不同,你当我是母猪啊我才不要生那么多孩子,痛死了。”
生孩子,真的好痛。她却不曾如年少时想象的那样,为阿车生三个孩子。在梦里,她都记得分明,她生的是晃儿,那是她和拓跋的孩子
芜歌沉睡了一夜,拓跋焘就一眨不眨地守了她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