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门外的马棚塌了半边,另半边摇摇欲坠,棚中堆满了柴禾杂物。她只好把马系在墙边,步入店内。恰巧这家客栈也经营吃食生意,有三两个食客在座,都是和她一样过路的旅人。
她坐下来点了一碗清汤面,刚吃了一半,忽闻门外传来马匹咴咴嘶鸣,听起来像是她的马,间杂喝斥人声,连忙放下碗筷出门查看。
却是一名锦衣青年男子正在拉她的马,那男子身条文弱,似乎对马术也不甚熟稔,而马已被他折腾得有些不耐,犟着脖子就是不肯听他指使,哧哧地直打响鼻。
菡玉上前去抓住缰绳,青年男子一看主人来了,急忙放了手,也不辩解,一闪身钻到马头前,拨开墙角一丛低矮的灌木。菡玉定睛一看,那从灌木竟是一株牡丹,叶子已经被马啃去了大半,仅有的一朵花也未能幸免。
三四月间正是牡丹花开的时节。前朝时洛阳牡丹一度冠绝天下,至本朝更趋风行。太上皇曾召人在骊山种下各色牡丹一千本,就是出自洛阳花师宋单父之手笔。往年每到这个时候,长安洛阳两城处处可见牡丹芳姿倩影,满目锦绣堆叠,甚至有不少外乡人特地赶过来一睹花王风采。如今几经战火,民不聊生,谁还有心思管这等风雅物事,只剩一些以前残余的花丛,也无人料理,自生自灭,枝杈横斜不成样貌。
青年男子折下那朵牡丹,小心翼翼地摘去四周污毁的花瓣,只留中央些许,虽已折损,但国色难掩。他对菡玉歉疚地一笑“这位兄台,在下并非有意惊扰你的坐骑,只是不忍这”
菡玉释然道“无妨。我这马刚赶了远路,只怕不太温顺,没有伤着郎君吧”
青年笑道“多谢兄台宽谅。敝姓孙,行六,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菡玉道“我姓吉”话音未落,忽闻巷口有人高声喊道“六郎,你在那里干什么呢怎么这么久,娘子都等着急了”
菡玉闻声望去,只见巷口停着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旁边陪着赶车的老仆。那女子看不清容貌,但身姿娉婷,举止娴雅,可以想见是一位佳人。
孙六郎忙快跑几步迎上去,举起手中半朵牡丹道“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只从马口抢下这半朵来。”
女子嗔道“我还道你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急冲冲地就跳下车去了,原来就为了这么半朵牡丹”
孙六郎道“我知道你最爱牡丹,如今洛阳破败至此,难得才寻到这一朵。”
那女子便不说话了。孙六郎又说“我替你簪上吧。”掀起帽裙来,把牡丹簪在女子发髻上。
菡玉隐约看到那女子侧脸,觉得十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不由往前走了几步想探过去细看。女子一见有陌生男人凑近,忙把帽裙放下,小声道“六郎,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孙六郎道“前方就有一家客栈,可去投宿。”
女子透过帷帽瞥了菡玉一眼“六郎,这家店如此僻陋,我们还是再往前走走找一找别的吧。”
一旁赶车老仆道“娘子啊,天就快黑了,再往后不知要到哪里才能找得到住处。现在这样的世道,头上能有片瓦遮风避雨就是运气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孙六郎叹道“都是我不好,不但连朵像样的牡丹都给不起,还要你跟着我受这样的苦。”
女子顿时心软了,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六郎,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些时日你吃的苦哪里比妾身少夫妻本就该患难与共的。是我的不对,今晚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