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他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暗地里做了多少手脚,还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她心中说不出是愤是哀,生生压下,对他躬身递上遗表“是下官失言。有劳相爷。”
他便接过,向皇帝一拜,展开朗声念诵
“中使骆奉先至,奉宣口敕,恕臣万死之罪,收臣一朝之效,令臣却赴陕州,随高仙芝行营。负斧缧囚,忽焉解缚;败军之将,更许增修。臣常清诚欢诚喜,顿首顿首。臣自城陷已来,前后三度遣使奉表,具述赤心,竟不蒙引对。臣之此来,非求苟活,实欲陈社稷之计,破虎狼之谋。冀拜首阙庭,吐心陛下,论逆胡之兵势,陈讨捍之别谋,酬万死之恩,以报一生之宠。岂料长安日远,谒见无由;函谷关遥,陈情不暇。臣读春秋,见狼曋称未获死所,臣今获矣。昨日者与羯胡接战,自今月七日交兵,至于十三日不已。臣所将之兵,皆是乌合之徒,素未训习。率周南市人之众,当渔阳突骑之师,尚犹杀敌塞路,血流满野。臣欲挺身刃下,死节军前,恐长逆胡之威,以挫王师之势。是以驰御就日,将命归天。一期陛下斩臣于都市之下,以诫诸将;二期陛下问臣以逆贼之势,将诫诸军;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许臣竭露。臣今将死抗表,陛下或以臣失律之后,诳妄为辞;陛下或以臣欲尽所忠,肝胆见察。臣死之后,望陛下不轻此贼,无忘臣言。则冀社稷复安,逆胡败覆,臣之所愿毕矣。仰天饮鸩,向日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若使殁而有知,必结草军前,回风阵上,引王师之旗鼓,平寇贼之戈鋋。生死酬恩,不任感激。臣常清无任永辞圣代悲恋之至。”
封常清这道临终遗表不可不谓肺腑之言,满纸赤诚,言哀而意坚,听得群臣莫不唏嘘感慨,曾与他友好者已忍不住落下泪来。皇帝也不好再作无情,好言抚慰一番,含糊退朝作罢。
菡玉身着便服,未及朝散便先退下。她心中抑郁,故意避开人群捡那僻路行走,回到崇化坊的寓所,老远就见小院门前停了一辆熟悉的四马油壁车。她怒火已平,不由生出畏缩退避之意,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站在巷口迟迟不前。
明珠站在院门口,一边盯着院里的人,一边向外翘首盼望,远远看见菡玉回来,喜不自禁地跑出来迎接。真到了她面前,又不自在起来,手触到她的衣袖,又立刻缩回。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菡玉先道“明珠,这一个多月来苦了你了。我说走就走,也没给你安排一下”
明珠连声道“没事没事,我一切安好,只是担心少尹你的病,都好了么”
菡玉道“我此月离京就是回乡去求医,如今已痊愈了。”
明珠日久以来的担心终于放下,不断点头“那就好,你没事就好了,我就怕”眼中不由起了泪光,她自觉有些失态,回过头悄悄拭去,指着门前马车道“少尹离京,相爷知道么刚刚他急冲冲地寻上门来”
菡玉道“方才朝上已见过面了,你莫担心,没什么事。走,我们回去罢。”她长呼一口气,越过明珠往院门而去。明珠连忙跟上。
杨昭本在院中等候,见明珠突然跑出,也跟随出来,站在门前。他四处寻她不见,正自烦躁,但一看到她便什么火气都没了,只记得这月余来夜夜想念度日如年,责问的话出口也成了关切“你上哪里去了也不等我一起回来。”
菡玉低下头“相爷朝事缠身,菡玉不敢耽扰。”
又是这样,又像以前一样,总是低着头,仿佛卑躬屈膝,骨子里却倔强不肯圆融。他进,她退;他让,她也退,让他什么招数都落在了虚处,始终拿她没有办法。
他叹了口气“这里面有许多因由。”
她应道“我明白,相爷行事必有道理。”
“你随我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