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他的发根,细细密密爬上他的脖子,轻盈徘徊于耳廓。
他侧耳倾听,几乎是耐心地等待着这场蹩脚噩梦的继续,等着那熟悉的、欺骗的、呼唤名字的声音再次响起
滴答,滴答。
水声起先是零落的几滴,而后连续成片,淅淅沥沥。
艾格睁开眼睛。
随后他反应过来,下雨了。
“艾格,你醒了”背后角落里传来声音。
“什么时候了”
“很晚了,我出去了一趟,天早黑了,外面在下雨。”
周围只剩下了伊登一人。舱室封闭得像个潮湿洞穴,油灯把所有孤零零的影子打上墙壁。
明明睡前还是晴空万里,海上天气变换得毫无道理。
他撑起脑袋,静坐了一会儿,等到寒冷使眼睛清醒,才咽下最后一个呵欠,踩上木箱,翻身下了吊床。
伊登跟了过来,抬头看着那不停漏水的通风口。
“你要先吃点什么吗然后我们再去值夜岗,雨衣被凯里他们拿走了,现在还没回来,他们可能去底舱喝酒了。”
他语气犹疑。
“这么大的雨,水舱门外又没有挡雨的地方我们总不能总不能待在人鱼的舱室里吧。要不我们再等等,看看雨会不会停。”
雨看起来不会停。
突来的夜雨让水手们晚上不得消停,甲板上都是来往的灯光与脚步,船帆兜满了风,轮舵声与呼喊依次破碎在风雨里。
他们随便吃了点面包,喝了点水,穿好衣服来到储水舱门口,发现门前空无一人,窗口没有灯光,本该等待换岗的船员也不在门内,或许不想进那扇门后躲雨,所以擅离职守,在这风雨天气,控帆掌舵才是整艘船最要紧的事情。
寒风裹挟着雨水拍上门窗,松软发褐的木门已经被水浸成了黑色,比起门外站岗,很明显进门才是明智的选择。
艾格感到雨水顺着脖子一道道地滑进衣领,才记起焦油外套后面有一个连衣帽兜。往船尾看了看,厨舱还亮着灯,他对之前那一颗沙果的味道耿耿于怀,把钥匙给了伊登,带上帽子,去厨舱再次顺了一把沙果塞进兜里,才嚼着一颗果子回到储水舱门前。
不敢单独开门进去的伊登已经在门口淋成了一只落汤的瘦个棕熊,他把钥匙还给艾格。
打开舱门的时候,艾格感到呼吸一阵泛凉。
水汽像雾般涌来,浓郁更甚甲板雨夜,潮湿之感瞬间浸透衣物。背后煤油灯颤抖着伸出,微弱黄光让舱室里的影子一一清晰。
有道影子随着推门声微微动了动,刚刚摘完帽子的艾格脚步一停人鱼不在池中。
那个湿发长垂、腰腹修长的身形静坐在黑暗里,手臂撑着地面,鱼尾垂落水里。
听闻声音,它侧头望来,发丝粘着鳃片,伤口惨白掀起,光亮扫去间,那深陷的眼窝里落有阴影。它坐在那里,像坐在海雾中的礁石,浑身滴水的样子仿佛比推门进入的两人淋了更久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