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岁大一点的婴儿能抱出门了。窝在家半年多的林兰英耐不住性子,想着姐姐难产身亡,自己没见到最后一面,连她的儿子都没见过,瞅着天儿好,让魏宝套上马车把她和孩子送到了罗家。
一进院子,刘英子就惊叫着:“呀,林姐姐来了,半年没见过你,越发的漂亮了,看这皮肤白生生儿的,头发真好,剪刷头,好打理,干净利落,真精神啊,快把孩子给我,让我抱抱,唉,方秧,方秧。”刘英子接住孩子仔细端详,又亲了亲娇嫩的小脸蛋,对低头站在一旁的方秧说:“搬椅子让林姐姐坐,茶几也搬出来放在房檐下有阴凉处,赶紧地,给姐姐泡茶,拿点心出来,宝儿真乖,小模样儿心疼死人呢。”
打从进门,林兰英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听着刘英子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说话,不停地使唤方秧,刘英子要抱宝儿她也只是微微一笑,任由刘英子接过孩子又逗又亲,脸上带着笑,心里却一阵一阵的酸痛。
眼前这个大院子,半年前她常来,熟悉的如同自己家一样,小花园中的那株梅花依旧枝杈繁盛,鸡冠花、兰花零碎地开着几朵,虽已过季节,一丛指甲花依然怒放着,姐妹俩都用它捣碎和着胭脂染过指甲。自姐姐嫁过来,这个院子她精心打理,一花一草都是亲自动手栽培,就连方秧搬过来的椅子也是自己每次来都坐,不由地鼻子一酸:“物是人非啊”几个字脱口而出。
刘英子没听懂,问道:“林姐姐说啥你坐,喝茶,吃点心。”
林兰英这才打量了一下刘英子,这个从前她每次来都端茶倒水的小丫头,眼下成了女主人,使唤起人来一溜一溜的,仅仅半年多时间,出落的漂亮娇媚,指甲染成了红色,嘴唇也鲜红欲滴,眉眼之间荡漾着无比的满足与幸福,枣红色夹袄、蓝英单布裤子、黑平绒布鞋都是自己姐妹俩日常的打扮,粗黑发亮的大辫子在浑圆的屁股上扫来扫去,抱着孩子耸起了胸前两团肉,显得很丰满。
林兰英没有回应她的热情招呼,语气平和地说:“刘英子,我还没想好咋称呼你,壮儿呢,我看看。”
“睡着了,有点黑白颠倒呢。”刘英子用下巴示意在屋里。
林兰英轻轻推开婚房门,走近婴儿床,盯着熟睡的孩子,看到孩子白白胖胖,剃着光头,眉目、脸庞、一对招风耳像极了罗望,嘴角上有一汪涎水,林兰英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转身出了屋。
罗望母亲过来了,笑着招呼道:“兰英来了,快来坐吧,喝茶,半年没上门了,今儿个就在这边吃中饭,我让灶上弄点你可口的。”林兰英也笑着应道:“谢大妈,大妈还是那么精神,还年轻了些呢。”罗望母亲说:“兰英会说话,逗我开心呢,头发都白了,年轻个啥。”
林兰英说:“实话实说嘛,大妈是很精神,哎,咋把我姐夫的婚房整到夏房里了是不是时间太仓促。”
这么一问,母亲以为林兰英对罗望这么快就娶媳妇有想法了,说道:“哪儿呀,望儿不让动梅英住过的房子,他心思重,有情义呢。方秧,开门让兰英看看。”
林兰英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自己没看错人,起身进了屋,见里面的摆设没有丝毫变化,打扫的干干净净,炕头上枕头、被褥码放的整齐划一,自己为林梅英画的一幅半身像也被罗望从林家拿来摆在桌子上,扫视一圈,眼泪扑簌簌淌出了眼眶。
从内心讲,林兰英非常欣赏罗望,甘凉道上,从马上飞身跃起,用长矛把端捅向土匪的那个画面永远定格在她心里,她给姐姐写信夸赞罗望,让刘甲从中撮合两人,终使这个男人成了姐夫,谁成想天不作美。注视着姐姐的画像,林兰英失声痛哭,罗望母亲进来,轻轻把林兰英搂抱在怀,劝道:“兰英,你姐姐她是命短褔厚呐,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