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同知猜想新来的上官没那么简单, 那对方到底是何用意。他沉思一会儿, 不功不过的据实详答,大面上过得去总没错。
“同知在福州府六载,可有些心得。”贾赦又问。
“属下权听上官差遣。”贺同知拱手, 很是安守副官本分的模样。
上官,哪个上官,是他还是三司还是粮道、总督。
有意思,真有意思。
贾赦一指天色, 温言道“倒是本官心急,今日天色已晚, 公事待明日相谈。”他说罢, 端茶送客。
乱,当真是乱。
一个从下头被上上任提拔上来的副官, 一个明知会左迁也不肯将功补过的知府。两个人熟低熟高还未可知,一府长官便先走了。
到底是何缘由,千头万绪理不出半条线索。
“少爷, 后衙还在归置, 您瞧”
“噢,那便明日再搬, 今儿回客栈再凑合一宿。”贾赦起身去后衙兜了一圈,一应家具装饰全无,只余几条缺腿儿的条凳, 看起来真是比脸都干净,还怎么住人。他走到后院,见着妻子正和管事商量采买,忍不住头疼道“要在这儿住上不短日子,该置办就置办起来,只是耐用结实一些便好,不用太讲究。”
沈暳手上的笔一顿,叹了口气招来管事,将单子换了重新罗列。
“不忙,这些家什零碎慢慢来不打紧。”贾赦拦住她,“咱们在福州府也无甚产业,得置办两亩田,也不用多,自给自足就成。”
“这会不会”沈暳没明白丈夫的意思。
贾赦招来管事吩咐道“明日咱们得入衙,抓紧把事情办了。另外,你去打听打听附近佃租。”他说着挥退下人才对妻子道“我一年俸禄多少,咱们用度就多少。你的衣裳首饰花销不入账,想买什么从我私产里头出。余下孩子的,和我一样,下人也是,看看都能做点什么,别放着都不干活,尽养一堆闲人。”
沈暳算是明白丈夫的用意,这是要节俭着过苦日子。既然丈夫都这么干了,她也没道理再像京城似地随意花销,“夫君的意思妾身明白了,可不好单独撇了我去。从明日起,该怎么就怎么,我这里也一样。”
“那可好,不过以后就没有美食华服了。”贾赦笑看她,不觉的妻子真能狠下心。衣服首饰,就没有哪个女人能抗拒。
“小看人。”沈暳仰起下巴,眼神倔强。
“走了走了,让下人先收拾,等会儿我还要去赴宴,迟了可不好。”贾赦在黑夜中拉起妻子的手。对他来说,妻子节俭不节俭无所谓,反而妻子想要什么都愿意尽量满足。活着么,不就是为亲人操持忙活。
“嗯,是该早一些,孩子还在客栈,今儿也不知有没有调皮。”沈暳抿嘴在夜色中露出梨涡,只要丈夫待她如初,首饰华服何用。
夫妇两人虽不知彼此心意,却并不妨碍两人共同生活,为将来的日子添砖加瓦。
华灯初上,福山路灯火通明。
今日的福华酒楼却有些不寻常,半开的大门,门口整整齐齐列着许多壮丁,让人远远看了不敢靠近。
酒楼大厅中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子时不时看向门外,左手转动翠绿的扳指来回踱步,额头的汗一层层往外渗。
“五爷,上头都在问新来的知府何时到,您看这”
“知府到。”
“恭迎知府。”
“众位请起,出门在外不必多礼。”贾赦踏进门槛,目视中年男子,听得随从提醒才道“原来是江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