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大笑阵阵,飘摇而去。
惊雷滚过,“轰隆”一声巨响
孙茂大叫一声,身子重重一抽,终于能动了。
几乎是同时,他猛地撑起满是冷汗的眼皮,面前散落笔墨,风将桌上宣纸吹起,印在他脸上。
屋里烛火摇晃,窗外虫鸣。
静谧万分。
孙茂坐起来,认出自己书桌上画了一半的方如意的画像,还有一盏小灯。
原来,他刚才趴在桌上睡着了。
爹爹仍是中邪,方姨娘失踪,尽管出动了全府去找,现在还未找到人。此时离他科举应试,还有小半年,还在辛劳苦读。
那黄衣女,雨天,惊雷,破庙,还有那两个声音,不过是南柯一梦。
孙茂喘着气,靠在椅背上,身上已如掉进水缸一般被汗水浸透。
虽是做梦,却又如此真实,就仿佛亲历一般。虽然头疼得厉害,只觉得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从前如雾隔着的一切,似乎瞬间看得清晰。
孙茂将那半副画像折了起来,整宿盯着烛火,若有所思。
自此,孙茂心性大变,闭门不出,用功奋发。
丫鬟们惦念从前那个风流多情的公子,也曾排着队送吃食,与他搭话,想惹他注意。
但孙茂似乎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他看这些美貌少女的眼神疏离冷淡,仿佛看红粉朽木一般,不再含半分柔情痴迷。
半年后,孙茂赴京赶考,一路顺遂。时年科举,高中榜首,在京中做了大官。
家中姨娘们喜极而泣,只是孙员外留下的两街铺子实在无人看顾,慢慢地,都卖出换了银子,孙家没了生意,全靠茂哥儿的俸禄养着。
孙员外一举一动,依然如妇人行事,每日垦地种菜,坐在床边替儿子缝衣服,纳鞋底,直到五年后,在睡梦中病逝。
孙茂丁忧期满,奉旨赴京,金銮殿上谢恩,当下向朝廷请命,因家乡钱唐屡遭海难,愿意回到钱唐担任水官,治水、疏渠、建坝,散尽家财,护佑一方百姓。
皇帝恩准了。
孙茂领了恩旨,起身离开金銮殿时,却一踉跄。仰头看见阴云密布的天空,忽而心中电光一闪,神思恍惚。
电光火石间,一个雨夜伏案的梦在心中缓缓浮出。
原来是这样吗
孙茂想起起多年前梦境中的几道声音,终于恍然大悟,解了半生因缘。
他捏紧手中的水官印和圣旨,长长吐出一口气,却微微笑了。
八月钱唐,碧空万里。
阳光照着钱唐水官屋脊上盘踞的龙兽,将其照得闪闪发亮。
孙茂身着紫红官服,两鬓已斑,认真地擦拭着供桌。
“爹爹”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扑进他怀里。
孙茂笑着将女孩抱了起来,眼角纹路绽开,女孩搂着他的脖子,噘着嘴道,“爹爹不走了好不好不走了好不好嘛”
“不行”又有个十三四的女孩端着供食,追到了门口,跺着脚道,“小茹,别缠着爹爹,马上就是汛期了,爹爹有的忙,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叫他好好休息。”
孙茂的小女儿一手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一手去好奇地去碰龙神塑像弯起的龙须。
大女儿对孙茂道“爹您看,妹妹又在龙神面前没规矩了”
孙茂轻轻将小女儿放下,弯腰摆好蒲团“来,爹爹教你们敬香,过几日爹带人去加固大坝,你们就和娘一块儿在家里做供食,拜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