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第三次入宫求见,还未来得及让人通传, 就被上官婉儿拦在了殿外。
上官氏劝道“自先帝驾崩以来,太后积劳成疾, 精神不太爽利, 太医说了要多休憩方可。若裴司使还是为那桩私事而来,便请回罢”
四名宫婢端着茶点陆续进殿,裴敏便猜测武后多半醒着,只是以身体不适为幌子闭门谢客罢了。
裴敏脸上笑意不改,顺着上官婉儿的话道“上官舍人放心,我此番来只为公事, 不谈私情。我知太后因何而忧, 特地为主分忧来了。”
上官氏看了她一眼,权衡片刻,叹道“裴司使稍等。”
上官氏垂首进殿通传, 不多时轻移莲步出来, 笑道“请进。”
按理说太后应搬离大明宫, 另寻他处居住,但武后野心昭昭,是不在乎这等闲言碎语的。天下她尚且要把控在手,又遑论区区一个大明宫
见到裴敏进来问礼,武后顺手将御膳房新做的透花糍赏给了她,以玉器轻轻推拉太阳穴提神,闭目道“大过年的, 好不容易能清静会儿,你不在府上歇着,总往宫里跑作甚”
裴敏双手接过上官氏递来的糕点碟子,却不吃,只望着里头那晶莹透亮的透花糍道“右骁卫大将军程务挺及王方翼因牵涉谋逆之案而伏法,如今西北边防重地无良将,突厥人宴饮相庆、蠢蠢欲动,危及江山社稷。臣这次来,是特地为天后举荐良将镇守边关的。”
“哦”武后漫不经心道,“你要举荐谁”
裴敏垂首,一字一句道“大理寺狱,一个戴罪之人。”
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上官氏沏茶的手一顿,颇为忧虑地看了裴敏一眼。
武后闻言轻嗤一声,睁开眼道“你要保他未经允许擅离职守,私自离京插手淮南战事,这可是杀头的死罪,你以什么身份替他说话就不怕连坐同罪么”
“依臣拙见,他插手战事是好事。”裴敏道,“先不论他在南方平乱有功,足以抵罪,谁人不知贺兰慎年少锋芒、在羽林军中颇具声望一个从不归附任何党派的孤高之臣却甘愿为天后南下抗敌,这不是说明您才是民心所向、天下正统么天后福泽深厚,臣岂能不道喜”
“为我南下抗敌”武后极淡一笑,“我怎么觉得,他是为你而孤身犯险呢”
爱怜的语气,却令裴敏心中蓦地一惊。她早该料到的,武后身边绝非只有一个净莲司,酷吏及耳目遍布长安,告密的铜盒藏匿于市,这天下于她而言没有秘密。
裴敏面色稳若泰山,几乎立刻接口道“臣是天后的人,他帮臣亦是帮天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哼,油嘴滑舌。”武后指了指案几上的一摞文书道,“李孝逸也上了折子请功,说贺兰慎屡献良计、智勇非凡,乃是百年难遇的将才呵,小小年纪,羽翼倒是不少。”
裴敏道“李将军只是实事求是,还望天后明断”
武后不置可否,只是目光中的压迫感散了大半,重新闭目,良久的沉默。
这短短的一刻钟,比三秋还要漫长。但裴敏依旧耐心地等着,面带笑意地押出了自己的全部赌注。
兽炉中燃起的烟雾聚拢又飘散,半晌,武后方悠悠道“敏儿,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做了不少,这些我都记着。我也并非不通情面之人,你到了年纪,若不想加入皇室或武家,想养一两个面首慰藉余生,也并非不可。”
若折断贺兰慎的羽翼,将其变成面首圈在家中,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多谢天后抬爱只是臣此番来确为公事,不为私情”
“敏儿,男人只是个玩物,尝尝鲜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