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朝堂此刻虽是千头万绪,暗潮涌动,但有如太子殿下这般的君主,他只听命行事就罢了,其实并不算担心。
他心下的不安记挂,不为公事,而是为了私情,为了在城外庄子上,刚刚得知了他“被废”实情,被立即匆匆离去的苏磬音。
磬音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他直到现在都还忍不住的浮现在眼前。
每每想起,他便是既忧且惧,寝食难安。
太子殿下见状,便也洒然摇头“说不出口,那便是为了城外娇妻了”
齐茂行是太子一手教导出来的伴读表弟,还是处于这般要害之位的亲信之人,太子自然会多上心些,更莫提,齐茂行对苏氏的转变,太子妃之前也是与他提过几句的。
“嗯,得知你伤毒无恙,是该叫你们夫妻好好在一处贺贺。”
太子摆摆手“罢了,不睡怎么能成孤给你出城的令牌,你连夜回去就是,只怕你留在宫中,也未必能睡得安稳。”
听着这话,齐茂行先是一喜,继而面色也是一肃,单膝跪下,恭敬道“属下失职。”
太子对此却是并不十分放在心上,齐茂行七八岁起,便被送到他身边伴读,这个表弟的心性行事,他是最清楚不过,甚至于,其中大半便都还是他潜移默化,一点点亲自教导出的。
当初的太祖收下赵王爷这般阴鸷狠戾、无亲绝情的义子,是因着当时内忧外患、四面楚歌,非常时行非常事。
可如今开朝已久,天下已定,他虽视齐茂行为身边一道屏障,信任到可以将自己安危交付与他,却并不需要这个亲卫近臣除了听话之外,便六亲不认、无心无情。
齐茂行不必周全圆滑、世事练达,甚至尽可以带几分宁折不弯的倔气,他只需忠诚坦直、坚韧英勇的纯直孤臣,便足够叫他放心重用。
而这样的人,只要能令其信服在意,对上自是忠心不二、不畏生死,对下,也必是会尽心尽责,照顾周全。
正巧,他的外祖一家子除了茂行,皆是蠢奔之辈,没一个能扶得起的,若是齐茂行能撇去齐侯府这个累赘,只将心思移到苏氏这厢,他心下也乐见其成。
齐茂行拿着令牌,快马出城,夜色已深,宵禁闭城,京中四处都是一派空荡,加之他一路催马,虽是夜路,但他从出宫,到停到庄子门口,却只用了小半时辰。
叫门,下马,进内,一路行到德音居的院门内,齐茂行皆是一鼓作气、一气呵成。
但偏偏走到了屋门外,他忽的停了下来。
他这两日里,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苏磬音,但当真到了门口,他却反而畏惧了起来。
磬音她看到自己之后,会怎么样
自己欺瞒她这么久,见到他后,会不会外生气打骂都还好,万一转身闭门,压根不愿再看见他呢
这么想着吗,齐茂行的面色越来越沉。
“哎外头怎么的像是有个人影”
“是树影儿吧我去瞧瞧”
不知等了多久,最终,却是石青迈步过来,忽的开了屋门,便猛地吓了一跳“姑爷”
齐茂行深深吸了一口,面色越发紧绷,只越过她,紧攥着手心往内看去
磬音一身单衣,一头乌发也已松松的披了下来,显然也是准备歇息的模样。
听到石青的惊呼,又看到了屋外的齐茂行,她像是也愣了一瞬。
半晌,苏磬音便站起身,不急不缓的迎了过来。
她瞧着似乎并没有十分动怒,也并没有扭头离去,反而朝自己走了过来
齐茂行为此,只觉着心下滚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