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馆仿了南边的建筑风,相隔的矮墙上是雕了镂空的花窗的,隔着窗子,她也果然瞧见了明面夫君齐茂行正在屋前的台阶下坐着,倒是没见奉书说的大少爷,只有一身粉衣的表姑娘立在屋前,面色惨白,扶着廊柱一动不动。
的确是有些争执对峙的意思。
苏磬音瞧了一眼,抱着确认一下的心思,动步往前,打算再进一个花窗好看的更清楚些,才走到一半,耳中便听着了一道虽隔了花墙,却仍旧清楚的清晰男声
“一刀”
“如此行径,你还做什么人呢”
这声音自然就是齐茂行的。
苏磬音叫这一句话心下很是吃了一惊,连脚下踩断了几片枯叶都没有发觉。
骂“真爱”不是人这还是齐茂行这样的人亲口的说出来的
这个话,不太像是普通的吵架啊
不提墙外的苏磬音,只说主屋外的齐茂行,在对着表妹琼芳质问罢了这一番话之后,微微靠着椅背闭了眼,一时间,便只觉着心神俱疲,甚至于连话,都再没力气多说一句。
但许多事情,并不是自己不愿意面对,便可以置之不理的。
他只沉默了几息功夫,紧了紧扶着轮椅扶手的手心之后,便还是重新挺直了脊梁。
他对表妹的满面的悲痛委屈看都不看,只是又定下心绪,毫无波澜的继续道“这装病熬药的事,也是齐君行的主意叫你装着伤寒病重你们又是想干什么”
吴琼芳染了丹红蔻丹的粉白指尖折在了廊柱上,她的嘴唇翕动几下,声音虽然发颤,声音也带了伤心之后的冷意“表哥你另有所爱,不为我除籍,我自个总要为自个的日后的打算,大少爷要帮我,我自然我领情。”
齐茂行声音嘲讽“一个秀才,凭着我的脸面才在殿下跟前得个司义郎,他有什么本事为你除籍,你是叫人哄等等。”
才说到这儿,他记起装伤寒病重这个事,便也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
他猛地直起身,便是到了这个地步,都仍旧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要借病假死靠改头换面出去脱籍”
他在外头当差行走多年,当然知道这个法子。
教坊中的女子不同于寻常贱籍,因为属于官家,寻常不许赎身。
但不许赎身,却可以“暴毙,”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府上意外死几个官奴,压根算不得什么事,只派个管事去说明情形,送了赎金,只怕连个来核实的人都不会有,教坊那边便会消了吴琼芳这个名字。
再之后只要略微有些门路,再寻个良民的身份套上去,明面上,自然便有了良民的身份。
女子又不常在外头行走,安置在内宅里,只要不是那等国色天香,见之难忘的,过个几年十几年,身形容貌再变个模样,只怕遇着了旧人,都未必能瞧的出来。
这个法子,并不需要求宫里降恩旨特赦,甚至都并不需要太大的权势,但凡有些银子门路的,不过是麻烦一些,外头大部分的,也都是用的这样暗度陈仓的法子。
可那叫除籍吗
这么一来,吴氏吴琼芳便算是死了到死都只是一个死了的教坊贱籍
齐茂行之所以不用这个明摆着的法子,就是不愿吴家表妹一辈子都这般畏畏缩缩,连自个名姓父母都不敢再认,不过是想凭着自个的本事,日后能叫她光明正大的立起来。
可齐君行呢用这样的法子给表妹好意“除籍,”便是“除籍”之后,凭那个小人的行事,莫说明媒正娶,因着满府里人都见过表妹模样,只怕连侯府都不会再叫她进,说不得连个妾室的名分都没有,只能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