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腿脚不便,临别时只有管事带着婉婉出来送行。
小姑娘似乎认为徐嘉很合眼缘,留恋不舍地抱着她惜别了好久。
徐嘉有那么几年未这样亲密接触过小孩子,逢年过节遇见亲戚子女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然而婉婉的示好她竟然破天荒地不反感,即便回应得依旧很淡漠。
“小婶婶以后还要来玩呀”
“我不是你小婶婶。”
“有机会我去平城找你。”
“嗯。”
陈彻只觉得她是在拿乔别扭,不由感到好笑,说你好歹演一下。
徐嘉实话实说“她这么小,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过几天就忘记了。来平城也只是说说而已。”
一大早的,起床气都还在。
她说话没过脑子,他听了一时也拙于消化,莫名妄断她所谓“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有什么深意,于是面色一凛,上路后再没主动找话。
陈彻在想,他们这段关系仍然需要正确的审视与补救。
原以为徐嘉的情感缺失程度尚轻,他只要给出足够的耐心就能等到拨云见日的那天,但现在看来是他低估了一切,她的麻痹挣扎远超乎他的早期预想。
在宏村的这两天确实很快乐温馨,至少他是这样想的,可也没漏掉一些细微的端倪。
比如他能陪她坐在月沼石畔安享一下午的雪霁时分,能自后拥着她细品她午休时的睡容,却对她一个人靠窗消沉发呆的模样无可奈何。
她总是表面镇定如冰,而且这冰非一日之寒,他依然可以堪破那之下有多少岌岌可危的暗流在涌动。
她把所有畸形的情绪变化隐藏起来,却反倒令他感到棘手,且疲累。
到了平城,陈彻直接将车开往平医北区,帮徐嘉把返家行李搬上车,随后送她回了家。
只是各自回去陪家人过年而已,他竟莫名有种就此而别的既视感。
下车时徐嘉不小心绊到迸缝的地砖,这才绊出了他们今早冷峙以来的第一句话。
陈彻顺势搂住她,低笑叮咛“回家好好陪陪你爸妈。”
徐嘉薄微的气息流过他颈侧,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还生气吗”
“没生气。”
她衣服有些鼓囊,他搂着人像在数九隆冬里搂个暖被褥。有时候他想,之所以极度贪恋和她肌肤相亲,是因为那感觉真的很温存干净,并且只有她能给他。
陈彻笑逐颜开,鼻尖沁进她棉衣里吮了吮,说那你上去吧,我看着你。
徐嘉拎起小箱子退出他怀抱,默不作声地走到了楼口。
其实他有那么一下想陪她一道上去,敲开门牵着她的手共同笑对她父母的迎接,可他拿不出身份和资本,更不敢直面有关身世双亲的提问。
而这点上徐嘉与他心照不宣,同样地退却,甚至没有办法设想自家门毯有哪处能给他落脚。
陈彻退回车里,点根烟注视楼道。
老居民楼悬窗无遮挡,赤裸裸地拔地而上,每离一段间隔,徐嘉的身影就会出现在窗沿里。他掀起袖口看表计时,间隔约为半分钟。
小姑娘走得还蛮快,他笑了笑。
等她快靠近家门,速度似乎放慢了。
陈彻掸两下烟灰扭头,倏然看见她在第四层窗口探出了身子。立时他推开半掩的车门起身,手臂搁在车顶仰视她。
徐嘉望着他欲言又止,片刻后终于说“你开车慢点,到了跟我说一声。”声音极轻极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