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里的绳子又细又红,像是珊瑚枝,又像是小血管,它直挺挺的悬在空中,无声地指明了方向。
鹤衔灯用手卷着绳子跟着走,他绕过了树丛,踏过了小道,从花丛中穿过,又离开了白鹤的窝。
鬼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伊吹山寻躲起来一阵后又回来了,他背着鹤衔灯,一个人走遍了整座鹤栖山。
他从花中来,又到林间去,每走一段距离就把绳子系在某棵树的枝条上,一段红一段红的连起来,像是在山上串起了一段又一段的缘。
绳与绳之间留有足够长的空隙,影子打在地上圈起来圆圆的一截,割开一条无形的边界。
鹤衔灯顺着绳,走到了鹤栖山的山顶上。
那里光秃秃一片,很久之前这里到处都是花,各种各样诡异的颜色凑在一起,看的人眼睛跟心口一阵绞痛。
因为太难看了,伊吹山寻硬是拉着鹤衔灯把这些野花野草全拔光换上了新的花,他们两个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在上面种满六月菊。
伊吹山寻安排的很好,他专门挑了红色的,用这抹熟红细细密密的铺满了一座山的山尖尖,洒了一地火焰烧制的雨水。
这些六月菊艳得很,但是又不怎么妖娆,花瓣边缘处还带着浅淡的黄,像是月光泼洒,又像是星芒点缀,刚刚亮起就被露水打落,滚了一地的碎光。
伊吹山寻端坐在花海里,他没有扎起马尾,任由头发挂在肩膀上。
他的头发像云一样,在风中飘动着,鼓动着,一层一层的飞起来在空中打着卷,就好像要下几滴雨来浇浇那些娇贵的花。
“你怎么回来了”鹤衔灯不敢相信,他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伊吹山寻道,“这里是我家啊”
白发的少年微笑着看向黑发的鬼“我还以为你要在那边哭一个晚上呢。”
“说起来,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诶,话说回来你的头发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俩注视着彼此换了个色的头发,对脱口而出的小默契置之一笑。
“可以帮我把头发梳好吗”伊吹山寻朝鹤衔灯伸出手,“我跑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发绳断掉了,我又没法回去,我只能散着头发,再这样下去都要打结啦”
“我每天都散着头发,不会打结的。”
鹤衔灯嘴上别扭的说着,可身体还是诚实的移了过去。
他的手在伊吹山寻的发间上下起伏,一把抓过四散的云和雾把它们拢过来用红色的绳子码好,堆雪似的凑在一起,编成了一条鼓鼓囊囊的麻花辫。
“偶尔也要换一个形象啊。”伊吹山寻摸着自己新鲜出炉的辫子,“扎马尾巴太老气了。”
“是,是吗”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原来会绑辫子啊,我看你成天披个头发还以为你不会绑头发才这么干呢。”伊吹山寻摸摸下巴,“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是,是吗”
“你怎么只会说是吗稍微给我换一个词啊”
鹤衔灯木木的,被摇了三四下才醒过来,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黑漆漆的瞳孔里划过一点温暖又温软的光。
“是哦。”鹤衔灯随了伊吹山寻的愿,平整光洁的牙齿躲在嘴巴里,从舌尖透出来一点白瓷般的影子,“是哦”
“你真的蠢到家了都。”麻花辫往马尾巴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力度不重,在眉心处点出了一颗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