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颔首阖目,双手举剑至胸前,破风的薄刃银白似月,散发着涟漪般的光浪像四面延展的剑气张开一道屏障隔绝了风雨,他睁开双眼的一霎,身姿如鹤腾空跃起在半空中扭身轻旋并挽剑负手,冲破云雾直上青霄
阴风怒号,束起的长发在脸颊旁乱舞,他的脚下是混淆荡漾的湖水和远瞰的村寨山林,人影同蝼蚁无异,朦胧虚渺间只有一点润红胭脂色夺目地映进眼底。
楚芜凌空立于湖面上方,挥剑一斩,那剑光便如一道惊雷,穿云破石地朝湖泊袭去疾风利刃割开湖面湖心被从中剖解,浊浪排空形成两面巨高的水墙波涛湍急却越不过两面屏障,一条裂缝延伸上岸,成为直达湖底的沙石之路
深邃的幽暗阴晦之中,一阶阶石梯从地底升起,通往看不见的湖底深处。
楚芜足尖点地,轻捷落下,提剑走到云栖岚的伞下。
“破风认你了”
“算是吧。”他一点头,手中剑就奚落他似的震颤不停,楚芜斜睖了它一眼,它才消停了。
世间万物皆有名,琴也好,剑也好,凡是器物便有器灵,灵愈凶,器愈利,只有驯服了器灵才能驾驭法器;人有所擅,器灵也会择良木而栖,唯有它们认可的人才有资格知晓它们的真名,叫对了名字,它们才会对主人唯命是从。
湖水夹缝里升起的石阶干冷硬实,两面高耸遮天的水墙弥漫着阴潮的水腥味,一层波动的水屏后隐约有水草飘摇,湖鱼游动。
他们迈上台阶下到水中,前路长梯黑黢黢一片,深远得望不见尽头,他们每走一步,身后的湖水便紧随其后淹没了他们踏过的路。
无法后退,只得往前。
纸伞缩成巴掌大小的玲珑状被云栖岚收入袖中,他们步行多时终于达到湖心地带,走得越远,四周就越黑沉,他正要问楚芜怕不怕冷,转脸见对方抱着剑窃窃私语。
云栖岚问“你在跟它说什么”
楚芜哼哼道“我问它姓孟还是姓楚。”
“你好像很厌恶紫霄”
楚芜收起剑回答“不,我是厌恶整个孟家。”
“缘由呢”
“理由嘛”楚芜寻思道,“孟弈总认为自己是三界主宰,可他不知什么叫今非昔比。”
云栖岚严谨地告诉他“小草,那你就叫不知天高地厚了。”
“哦。”楚芜置之不理,把这句话当作耳旁风。
云栖岚眸光流转回忆起旧事,叙述道“当年在灵墟冢一战,他打败星乾时年尚未满二十,若非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没有他就不会有你,整个人间也未必是今下的局面。”
楚芜堵住耳朵,三两步跃下好几级石阶,高声道“好啦我知道他是旷世奇才了。”
何止奇才一千年来也只有这一个孟弈。云栖岚想,那人拥有的天赋连自己也只能高山仰止,光是去丈量那种与生俱来的差距就足以感到绝望。
可如今不知该叹天妒英才亦或是造化弄人,自那一战后孟弈的伤势长久不愈,灵力日渐衰微,怕是再难回巅峰了。
“师尊你快来我们快到了”前方的楚芜嚷嚷道。
随着他们跨过最后一级台阶,数十丈高的水墙转瞬倾颓垮塌,湖面的裂缝在风急浪高中闭合,惊涛骇浪再次掩盖了湖底世界。
最后一线光亮消逝了,他们置身于封闭冰冷的湖底,与世隔绝。
“「吟符天咒其二十四明凤」”
咒语落,从漆黑幽谧的湖底深处,飘来了一盏引路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