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妹眉目秀气,身材刮瘦,说话一样爱闪躲目光。仅仅是上台讲演而已,被她描述得仿佛迷雾电影里的亡命大军即将走出超市,投身未知与死亡。
顷刻间,徐嘉想到当年的自己。
暌违学校几年的她,朝学妹莞尔一笑,
“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真有意外,你也防不过来。”
此话延虫洞溯回二〇一五年,颇有种,她与时空彼岸的自己隔空对谈的感觉。
彼时,她站在本部图书馆报告厅的舞台上。最起初最平淡的那三分钟流尽之前,她都从未料到,让视线脱开纸上的医学生誓词,投向台下观众席的左隅
会叫她猝不及防遭遇一个意外。
抑或是说,再遇那个意外。
二〇一五年九月,平城医科大学。
爽秋时序,天抹微云。
十三点半的日光不浓不疏,笼住通身璃墙的省立医院。在层累错落的建筑群里,它最为醒目。如它在平医所有附院中的地位一样,独占鳌头、傲视同侪。
平医本身远不算杏林名门,最次的专业录取分只消一本达线;
替它挽尊的临八专业或许担得起“最好”,但也有坐井观天之嫌。毕竟,一百个普罗大众说道医学院,能有十人想到平医,实属奇迹。
饶是如此,省立门槛也不低。
实打实的三甲,最起码要硕士还是打完折的条件。
徐嘉硬着头皮啃过近三年的医学经,无时无刻不想进到省立。
从一开始的犹疑,到如今坚定不改。
她的偏执已经落实到细枝末节。
比如每回来本部做完实验,照例要像现在抽一根烟;再比如举手投足间,尽可能多望一眼不远处的省立医院。
似乎她对寤寐思服的人或物,哪怕一时得不到,多看几眼也能解馋。
与望梅生津是一个道理。
揿灭烟的瞬间,室友丁瑜来电。
她学麻醉,是徐嘉在乏善足陈的大学时光里,唯一值得亲厚的朋友。
一年多前平医扩建了北校区,把一批老学员大义灭亲发配过去,二人俱在其中。
徐嘉和丁瑜的第一个照面,打在3号女寝的楼梯上。同是天涯沦落人,前者自食其力搬运所有家当,后者好歹有男友当苦力。
许是瞧不过徐嘉单薄的肩头,偶然路过的丁瑜留步看她。
一句“要帮忙伐”说得像女侠行善,即刻命男友出马,肩扛手拎将她只能分批拖拽的包裹运上了楼。
徐嘉不是热络性子,这一来颇为无措。
丁瑜活泛筋骨坐上台阶,自来熟地攀谈,“累死老娘。”
徐嘉心想,这话高低也不该由你说,回神间垂眸打量她,盘靓条顺、表情灵动,很令人心生好感。
“你不累嘛坐下歇歇。”丁瑜话完,熟门熟路点了根烟,槽起北区寒碜的膳宿条件,“跟本部比起来,真他妈一个地一个天。我一住独卫研楼的,居然埋汰到来住这种八十年代老电影里的大学宿舍。我们是领养的罢,留在那儿的都是天选之子。”
“嗯。”
“你嘴巴睡着了”
“我是说,我以前也住研楼。”
闷炮仗。丁瑜拿她没法,索性用一根烟热场。
“抽嘛”
“好抽嘛”
“我觉得好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