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日暮葵从家里出来,手里捧着跳舞时要带的头饰,身上贴了好几张暖贴;暖贴只在贴着的区域产生作用,冬夜里的寒风依旧透过薄薄的衣衫刺着她的皮肤。
夜间的日暮神社在参道两旁点亮了石灯笼,暖黄色的光掩盖了冷白的月光洒在铺着卵石的地面上;这个时间,人们应该都还在神社外、石阶下参加热闹的庙会,连着彩灯、用大音响播放着音乐的庙会正浮起与神社截然不同的人气;日暮葵想起了妈妈的嘱咐,只远远朝那个人声鼎沸的方向投去了短暂的一瞥,随后便加快脚步走进了神乐殿。
日暮神社的神乐殿是半包围的构造,有一处外突的露天高台专门用来进行祭祀仪式;那里安装着的音响和照明灯具大概就是这古朴的神殿内最为现代的物品了。
日暮葵和正忙着排列着殿内席的位置的打工巫女们错身而过,在祭祀开始之前,她得先去殿内供奉的小型神像处净手、焚香、冥想,以示对神明的尊敬。
日暮神社供奉的主神是神道教的最高神,太阳之女「天照大神」,她掌管着神域与人域的光明,佑护她的子民丰收、顺遂、喜乐;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日暮」意为黄昏,逢魔之时的太阳神殿,大概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又有了几分驱魔除恶的寓意,因此也有不少人不远千里专门前来祈求长寿平安。
比起那些信徒,日暮葵其实谈不上对神明、神学有多么虔诚、狂热,只是这些规矩在自小的教养下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不会、也没有必要将这一切剔除掉;她跪坐在神位前,闭眼放空,过了好久,突然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混在殿内昏沉沉的沉木熏香中钻进了她的鼻子。
这股香味太过熟悉了,就像是一缕丝线串联出了她脑海深处记忆的碎片。
日暮葵睁开眼睛此时,她的周遭被诡异的迷雾笼罩着,但依稀可见她还身处神乐殿内,案上的烛火仍然平静地摇曳着,只是原本供奉着的开着白花的榊叶枝被几串开得茂盛的紫藤花代替。
“是在做梦”日暮葵这么想着,在如此环境下也没有感到丝毫的慌张或恐惧,她顺着脑海中的念头,抬头看向神位。
眼前本来左持草薙剑、右捧八咫镜,俯首对信徒慈爱微笑的天照大神竟然改换成了左手提刀鞘、右手持长刀震怒欲砍的武神模样,她背后木雕的太阳依旧光芒四射;日暮葵愣住了,凭借她过去十几年一犯错就要面天照大神思过的经验,家里、乃至是全国的天照神社都没有一座天照神像是有这个动作的
此刻,她终于对自己正身处在一个诡异的地方这件事有了一个清晰而恐惧的认知。日暮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眼前的神像似乎在发出一股沉重的威压;武神在审视着她。
几秒后,又或是几十分钟后,现实中的日暮葵睁开眼睛,拖动椅子的声音、悉悉索索的说话声、烛火舔舐灯芯的声音再一次像潮水般向她涌来;眼前的天照大神依旧慈爱地笑着,绿叶白花的榊叶枝高洁地立在白瓷瓶内,一切正常。
“葵,”从庙会回来的妈妈和奶奶已经站在纱帘后冲她招手,“还没准备好吗”
日暮葵回神,她迅速从跪坐的软垫上爬起来,忍着酸痛跺脚让自己的关节迅速调整过来,一边给自己带上了沉重的金冠头饰;打工巫女们已经开始引有神乐券的客人们进殿内席入座,日暮葵只好从侧间溜到了妈妈和奶奶身边。
她们都已经换好了巫女服,而爸爸和曾祖父则穿上了神官的服饰;零点的醒钟敲响后,岁旦祭的祭祀仪式就正式开始。
爸爸和曾祖父主持祭祀,妈妈和奶奶奉上祭品,日暮葵则在祭祀尾声献上神乐舞,共重复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