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这是何伯最大的让步了。他想着,等谏官告诉了他缘由,他再去帮他找证据,洗脱冤屈不是难事。
谏官受了惊吓,身体不好本已是强弩之末,听到此,又强打精神,浑身是刺,嗤笑出声“怕是也只有你这般傻子,才会相信统治者,相信朝廷。”
傻子第一次有人这般称呼何伯。他听多了人们叫他魔头、杀人凶手、没心肝的冷情人。第一次,一个身为阶下囚的罪人,敢用“傻子”称呼即将对他抽筋扒皮的处刑人。
何伯看着他,谏官的话言语未尽,藏着何伯听不懂的东西。但是何伯又有些愤怒,他是如此的热爱这大烨朝,他也以为,敢于直谏的谏官,也是和他一样出于对国家的热爱,抱着革新大烨的决心,在朝堂上敢行他人不敢行之事。不图闻达,亦不畏强权。
就是这般的认同感,何伯把谏官,视作他心目中的知己。但如今,他听到了什么在他钦佩的为人清廉的谏官大人口中,听到的,尽是对他热爱的大烨朝的诋毁。
何伯本不相信谏官是罪人,但谏官的行为,一直摧毁何伯先前建立起来的,对谏官的好感。何伯失落,他质疑自己看到的,怀疑着,或许自己不像他自己所想象中那般了解谏官。
中途发生了什么羊皮纸上没有提及,笔迹到了此时墨迹已经淡了,记录者的笔触,也由意气风发到此处的失落憋闷。
写到最后字迹潦草的看不出来,滴落在羊皮纸上的两点墨汁,能看出写信人心情的不平静。沈深把一整张羊皮纸展开,发现,间隔了小段空白没写的地方,接近尾端的部分。寥寥一句被水汽晕染的小字
“我杀了他。”写下这句话似乎用掉了何伯全部的勇气,“但他不是罪人。”何伯一直在暗中调查谏官的事情,案件比他想象的复杂,里头牵扯到了太多人。牵扯进来人,无一不是权贵。何伯越是调查越是心惊,因为他发现,他在这千丝万缕的关系中,发现了大烨朝最尊贵之人的影子。
调查需要时间,但是时间不等人,谏官被押送至处刑场三日了,何伯一直压着没对他用刑。但是,盯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等着看谏官的尸首。何伯的上级也开始向他施压,要他立刻处理了谏官。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他很可能不是罪人。何伯忍不住和这般上级官员争执。
我们是处刑人,不是断罪者。上级官员用这个理由狠狠罚了何伯,打了他三十鞭子,要求他当日处决了谏官。何伯挨了三十鞭子,被打得血肉模糊,他拖着受刑后伤痕累累的身体,去了处刑室见了谏官。何伯去的时候,已经有陌生人按着谏官的头,把他往水里头按,旁边炭火燃烧,烧红的铁刑具放在炭火里头准备就绪。
何伯拦着了他们,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飘忽“让我来。”
“你”那人怀疑。旁边人扯了扯他,小声说了句,“是人魔何伯。”
人魔何伯虽凶名赫赫,但他杀死的人,一定是危害国家的蛀虫,这也是他们背后主子特意把人送来此处的目的,谏官由何伯来杀死,是最妥当不会被人诟病的。所以何伯知道,他们会同意的。
两人留下句“你快点。”便出去守在门口了。何伯走到谏官面前,把他从水里抱出来,谏官此时的整个人都冻得发抖,意识已经模糊了,何伯端了桌上的热茶,喂了他几口,才缓过劲儿来。谏官醒了,看到他满身血污伤口,也是惊讶,他想到了什么,勾着苍白的唇,小声说了句真狼狈。
说完他摇摇晃晃站起身体,走到第一次何伯为他介绍的刑具旁边“你说这个,是叫腰斩对吧”何伯顺着他细细的手指看过去。巨大锋利的腰斩台上血迹斑斑,下头的木质台子被血液浸泡得看不出本身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