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浑浑噩噩地跟在她们后面,低垂着眼,像是没了魂儿的行尸走肉。
一个人若是到了悲痛到了极限,其实是哭不出来的,春情是,傅时雨也是。
他们都清楚对方应该是最痛苦的人,但相对却说不出一句安抚之语,
傅时雨看向朝落,缓缓道“先放下吧”
后面的半句话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春情却像是看出了他的踌躇和挣扎,无悲无喜地吐了句。
“烧了吧。”
这三个字抽空了她所有的心力,春情疲惫不堪地靠在门上,“我不会阻拦的。”
傅时雨轻嗯了声,看着朝落把柳如盈放在案上,他终于鼓足最后的勇气,抬头沉默地望去一眼。
柳如盈脸上的血迹和灰尘已经被擦干了,致命伤在后脑勺,除了侧颊一两处轻微的擦伤,这样看着,仿佛只是陷入了沉沉的酣眠之中。
不知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她嘴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傅时雨收回目光,这一眼很短,不过几息,但又好像很长,长到天人永隔,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
他叹道“先寻个好地儿,再把她骨灰葬了吧。”
春情面无表情地说“不用找了,就城主府。”
傅时雨心知她说的是什么地方,微微蹙眉,“那里”
春情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哑着嗓子打断道“小姐想在那儿的。”
“那棵玉兰树是小姐跟城主大人一起种的,她很喜欢。”
见她坚持,傅时雨也没再说什么,重阳突然在楼梯上喊“傅公子,世子醒了。”
傅时雨应了声好,想起厨房还熬着药,他盛在瓷碗里,一起端上了楼。
重阳见他进来,有眼力见地溜出去了,顺便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傅时雨关好门窗,端着根矮凳坐在榻边。
楚晏嘴唇皲裂,脑子还没完全清明,虚虚地睁着眼,当视线对上傅时雨的脸时,他瞳里的迷蒙之色骤散,又很是心烦意乱地别过脸。
傅时雨以为这人又在闹别扭,刚想温言哄几句。
“我不知道她想死。”
他嗓子粗噶,嘶哑得像是用层层砂纸磨出来的音调,隐隐还能听到一丝气息翻腾的虚弱。
傅时雨心里陡然颤了下,原本以为这人又会甩一句冷言冷语,或者含着讽刺的难听字眼,再或者干脆臭着脸一言不发,但无论如何没想到,他最终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简短、仿若夹着一丝卑微的解释。
他想起重阳的话,眼底不禁酸涩得厉害。
所有的理智随着这话一出口全部溃塌,明明可以用无数的说辞来否认,或者忽视这人为自己做过的所有事,但傅时雨现在却感到有心无力,他看着砌得高高的围墙塌陷一角,看着一条直通前方的大道出现了分岔路,看着他所预料的所有事,全部发生在了眼前。
这位喜怒无常,阴鸷狠戾的世子爷,最终还是打破他了未来的所有规划,成了自己人生路上难以避免、也无法摆脱的意外。
他现在无法预测这意外,是得之所幸,还是得之不幸,但总归现在是切切实实地败给了内心,代价默认楚晏一点点的走近自己封闭的世界,随后便会傅时雨这个人的四肢百骸里刻下所有褪不去的痕迹。
傅时雨站起身,帮楚晏的上半身垫了两个方枕,然后端过药碗,舀了一勺黑褐药汁,递到楚晏的唇边。
“我自己来。”楚晏想坐接过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臂完全使不上劲。
傅时雨淡淡道“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