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妇站在天井中,自以为眼花,见月亮旁跳来一个活脱脱的小仙人,再眯眼瞧去,竟是个面若冠玉、唇如涂石朱的高马尾小公子,上上下下只裹了条白绸巾子,在风雾中缥缈而来。
“啊姐妹们快出来看神仙呐”
那天井里的女贵客们,见到这天外飞仙般的香艳场面,登时尖叫声此起彼伏。
众富婆都以为是醉清楼排演的闹戏,便全都手舞爪挠的,争要把这小公子拉进房来,大家一起吃干抹净了方为结案。
他夜光难掩,明月自华,却败给一场风寒。
“啊啊啊嚏”沈寒窝在厚被子里,坐在床上,只露出个头来。这憨钝的姿态,再没了仙气儿。
何皎皎坐在桌旁,提着茶壶看着他,又扶额长叹,粗布麻衣受不得,洗个澡都能洗病了,这活花瓶可真难养啊。
沈寒面上发烫,心里发虚“我真的只是在桶里睡着了,泡了冷水谁不生病”
何皎皎起身从柜中取了铺盖,铺展在地上“喏,床让给你了,我睡地上。”
沈寒借着虚弱劲儿,又恃宠而骄起来“这床极宽,我只远远睡在那头,不如姐姐一起”
何皎皎只翻了个不咸不淡的白眼“我这个人睡觉会打人,又怜香惜玉,不想荼毒于你。”
次日,京郊南桥。
何皎皎带着几个衙役,一行人再次驾车就辇地来到梁大光家门口,这一次是为了从他的妻子和邻里口中得到更多的案情。
根据已得了案发现场的指纹,全都来自梁大光和另一个人。那把插在梁大光胸口的匕首,却因为太过油腻,并未从上面得到指纹。
来到梁家门口时,何皎皎却看见梁家隔壁的邻居房檐上,挂着一匹白帆,两盏素灯笼,似有丧事。她下了马车后,没有先去梁大光家,而是敲了邻居的门。
“谁啊”门里传来粗犷的男声,他把门栓拉了一下,却不肯开门。
何皎皎还未开口,身旁的衙役却吼了起来“大胆刁民,京畿何府尹在此,还不快开门”
门内人仍犹疑了片刻,才把门打开了。何皎皎快步走了进去,却和一个手臂长满癞疮的农夫冲撞在了一起,那农人看见官服,大惊失色“草民该死,竟冲撞了大人”
何皎皎看见自己的官服蹭上了农夫的癞手,把眉头一皱“无妨,我就是想问问,你家里可是有丧事”
那农夫登时面容愁苦起来“已经下葬了,是我家小女儿灵灵,得了急症去了。”
何皎皎随口一提“还请节哀顺变。那你可知居于你隔壁的梁大光,他也死了。”
那农人竟激动起来“何大人呐,正是知道才叫人叹惋呐我家小女和梁大光,生前也算是良师益友的关系,他喜欢教小女一些稀奇古怪的学识”
“可惜了。”何皎皎心道,两个科学发烧友,竟都突然去世了。
农人擦眼抹泪道“何大人若抓到了杀死梁大光的贼人,我定会到小女墓前祭奠,将此事告知给小女,以告慰他二人的在天之灵啊”
一番寒暄,何皎皎告辞,转身来到梁大光的家中。
梁妻见何皎皎等人来到,慌忙引这几人在院内就坐喝茶。她因为丈夫死去,嚎啕不止,哀恸难尽,几日下来清瘦憔悴了许多。
“何大人啊,都怪奴家没用,那日只管在后园栽葱,听见有人同我家大光谈笑,竟没仔细听是谁”说罢她又掩面而泣,眼睛早已肿的桃儿似的。
何皎皎将那日拿走的碗碟器具,一一从随身小箱中掏了出来,准备奉还给梁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