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阳各大米行本就靠贩仓州米为营生,彼时粮路一断,本地粮产也受洪涝拖累少之又少,唯有从其余粮食产地购米来,奈何仓州瘟疫一事闹得各地人心惶惶,或不肯卖粮,或哄抬粮价,如此一来,进粮也成了难事。
起初人们尚能安抚自己,盼着瘟疫尽早过去,可这场大疫持续大半载也未平息。
新秋尚早,新粮不出,就连国库里的存粮也入不敷出,那时宛水一带的百姓全指着每月县衙赈粮与几户富族拨的粮食存活,然而即便如此,也是不够的。
正是这等情形之下,离了宛阳数月的霍康回来,带着近千石粮食
人们虽不知他在这近千石粮食上耗了多少心血,但也猜得出买这粮食的开销要比寻常年份的高昂得多,偏生霍老爷卖与他们时比寻常粮价还低。
是以宛阳百姓对他心怀感念,不单他们,一同受惠的还有鹿灵、余安、虞岭几地的百姓,鹿灵与宛阳一致,纸业甚于农业,后两地则以种茶为生,亦非粮产地。
后来,仓州瘟疫总算得以平息,风波过去,消息传来宛阳的当日霍老爷就轰然病倒,或说,此前的他便是拖着病体南行收粮的。
这一病,霍康连下床走动都成了难事,也就此一病到逝世。
如今十六七岁的,若非承过霍老先生的恩,只怕要吃好些苦头,多少都听长辈们念叨过。
令约记得她刚记事那会儿,祖母也时时和她念叨此事,老人家去后才听得少些,如今又听郁老先生讲了遍,倒勾起些感怀。
连阿显听完都皱起眉毛,啜了口茶,老成叹道“我如今才知他们为何总说霍家得罪了神仙,这样好的老先生,全教家里那等无耻之徒拖累来。”
想到这是不欢喜的话,说完索性问回霍沉身上“那霍大哥呢,你们有何渊源,他为何送您鸠杖”
郁章听到这里,依旧叹气“此事说来也是霍府里的糊涂事,寒冬腊月里竟把个不识路的小孩儿丢在城外,那日若非老夫过路,恐怕我那小友是要在庙里冻上一宿的。”
“真真可恶”阿显愤懑,“定是霍二害的”
听得此话,令约不由不快怎他从前如此可怜,竟不止一次被人捉弄
旋即,阿显像是又想到甚么,在那里追问“不过霍大哥人是很好的,对么”
郁章这才端起笑意“我那小友同霍家人都不同,瞧着既不像他祖父,也不像其他人,总之算不上坏。”
听前半句时,令约还当霍沉会被夸赞,结果听完只得了这样一句。
总之算不上坏
这话也不知哪里不对,她思索两遍蓦地低头一笑。
这一笑堂上只两人觉察到,一个是郁菀,自那日起了某种心思后,每每听人说起霍沉,她都会不自觉地扫向令约,今日这一笑么嗯,她期待起与从嫂谈天了。
至于另外一人
郁欢揉了揉眼,总觉得是自己眼花,可不论怎么揉她都能见到身旁那人唇角边挂着笑,不禁惊奇凑去令约耳旁,低声问道“姐姐在笑甚么”
令约教她吓了吓,杏眼圆睁看向她,须臾低了眼狡赖“没笑。”
“听着似乎有些心虚。”
“”
二人间氛围奇妙地亲近起来。
令约的确被她问得心虚,可她总不能答是因为想到霍沉罢,听着像是与他有甚么似的。是以她转了转眼珠,矜持问“我能和阿欢下会儿棋么”
郁欢“”
能是能的,但不是很想。
窗牖外透进两束日光,靠坐在榻边看闲书的霍三公子再度伸手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