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洵立定在她的身旁,打量过那座要新一些的衣冠冢,又将目光放在了一旁要旧一些的衣冠冢,是一贯的漠然,
“原来那便是洛阳孟琅。”
苏构点了点头,“孟琅是孟则诚的同族兄长。”
孟则诚。
陆洵将目光重新落在那座新坟上头,淡淡道,“孟则诚,元和三十年洛阳府岁贡贡生,入国子监,因五十两银,谋害杨谦随身小厮性命而入狱,病死狱中,卒于元和三十一年九月初。”
苏构轻轻应道,“孟琅,元和二十九年进士,死于同年春日。”
“无名之辈,枉死成憾。”陆洵的声音极淡,却随着冬日里的冷风一路往远处而去,不一会儿便打着旋儿被淹没在了黄土之下。
似乎是沉默了一会,苏构才开口道,“原来陆大人,是陆大学士府上二公子。”
苏构头一次见到陆洵,是在一个阴沉的傍晚,着了一身同今日一般的浅苍青圆领袍,面容冷漠极了。
“朱雀巷苏构”
他伸手递了她一片衣袖,上头是凌乱的几笔血字洛阳府孟则诚,敬求苏大人鉴孟氏冤。
那个时候苏构并不认得,原来他是陆府的二公子陆洵。
而后来再相遇,他伸手为她递上了一碗清水。
似乎是冥冥中一个兜转的轮回。
“孟则诚给你留的东西,是杨谦的红帖。”陆洵神色平淡,似乎并不在意从前的无心之举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封衣袖血书,将她指向了他藏起的红帖。
也将他的性命葬送在刑部大牢众多无名氏之中。
苏构点头,“没有人料到,红帖的消息最早是经由陆二公子的手带出了刑部。”
陆洵淡淡道,“无名之辈罢了。”
“陆大人因何出手”
“刑部苦牢,将死之人众多,一点心愿,何必吝惜。”
譬如清河县苦主,常生之父。
苏构转过身,将目光落在陆洵冷漠又清隽的面容之上,却似乎透过他眼底一点浅淡的悲悯,窥见了他深埋在心底的隐隐滚烫。
冷风自他二人之间穿过,苏构向他一笑,微微躬身揖道,“今日重逢有幸,在下苏构,苏探微。”
陆洵眼底微动,缓缓抬手揖道,“陆洵,陆子仲。”
冬日里微薄的光线照过前头的两块木牌,遥遥拂来一些远方的回响。
“刑部结了孟琅案,”陆洵平淡讲起,仿佛并不曾立在孟琅的衣冠冢之前,“捉了个盗贼,结的是两年前抢银杀人。”
“出自赵润之的手笔”
“苏大人似乎很了解赵崇澜。”
陆洵伸手揭去了落在孟琅木牌上头的枯叶,“孟则诚偷了杨谦的红帖,杨谦不敢报与杨乃文,用五十两银的人命案将其冤死在刑部大牢。”
苏构将目光落在孟则诚的衣冠冢之上,没有说话。
“苏大人想要的,是为孟琅之死平冤,藏玉馆火烧卷子想来是苏大人设局陷害,想借赵崇澜赵公之子与状元头名的身份,将这桩人命案掀开来,求一个公道。”
苏构淡淡应道,“我非君子。”
陆洵转过头忽然问道,“苏大人求不得之苦,前路可还要往”
苏构静了片刻,才缓缓答道,“天地茫茫,唯此一道。”
金陵城巍巍之高,她如蝼蚁,可是仍有无数尸骸将她托起,向那镂金嵌玉的顶端而去。
陆洵听她此言,便躬身揖道,“刑部九品检校陆洵,拜见中侍郎。”
浅苍青的云鹤纹向着孟则诚的孤坟微一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