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哪里知道她此时身份不比以往,她不再是东陵侯府从乡下接过来代嫁的假千金,不是看着虽位列三公却风雨飘摇的卫将军夫人。
她,如今是当今圣上的娇妻,是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嗯。”香香轻轻点了点头,由春梨扶着慢慢跨入了安东陵侯府的门槛。
香香沿着整齐的碎青石小道,刚走了几十尺的距离便迎面款款走来一女子,身后跟着三四位丫鬟。
女子面容温婉动人,用一丁香簇锦团秀的点朱青玉簪斜斜挽着一个堕马髻,一袭藕荷色的丁香绣锦云缎烟水百花裙衬得柳腰不盈一握,身姿窈窕,莲步轻移,绰约多风情。
她驻足,望着香香,一对远山眉似蹙非蹙缭绕淡淡哀愁,一双柳叶含情眸泠泠带水,面容莹白隐隐带着泪痕,盈盈一拜,轻轻福礼道“和香小姐。”
她声音娇甜轻软,如娇莺初啼。
香香听着她的声音,却蓦得瞪圆了眼眸,瞳仁紧缩,身子紧绷成一条线。
香香怔怔望着这位屏舒姨娘,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千回百转在她梦中喋喋不休,午夜梦回总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声音,轻软,柔甜,她以为是救赎,却哄着她喝了前世夺命的毒药。
夜中惊醒,总需团在顾恩泽的怀中,顾恩泽紧紧环住她,抚着她的脊背,在她耳边轻喃低语,用顾恩泽低醇温润娓娓道来的声音才能驱赶那冰凉的惧意,她才能再次陷入香甜的睡梦。
香香此时脊背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双手垂在广袖中,手心握拳,拳面微微颤抖。
屏舒见香香良久不动,怔怔望着她,她不动声色打量着香香,柳目不着痕迹从上到下将香香打量一番,眸底飞速滑过一抹暗沉。
为表尊重,香香特意穿了一袭霜雪色齐胸瑞锦襦裙,外披一件银白底子雪菊纹样印花缎面广袖,如瀑青丝仅一玉簪松松挽就。
她整个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丝红色、粉色,显得清清冷冷,却多了几分娇比西子的美,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脱俗。
这便是屏舒日日追求的美,是东陵侯心目中姝姝的样子,可她出身风尘,在打扮的素雅,举手投足不经意间也流露出几分媚态。
屏舒垂眸敛住眸中嫉妒,倏尔抬眸,眸光清澈水润得睇着香香,轻轻又唤了一声“和香小姐”
春梨见香香良久不动,轻轻拽了拽香香的袖角。
香香猛然回神,她暗暗深呼一口气,强作镇静维持着面上的从容,朝屏舒点了点头,柔声道“您便是屏舒姨娘吧”
“不敢当,和香小姐,或者皇后娘娘您唤我屏舒即可。”屏舒朝香香深深一拜,态度恭谨“未能提前恭候娘娘,是屏舒失礼。”
她这声“娘娘”倒也叫得不错,毕竟顾恩泽已然登基,香香是他的结发妻子,自然当得起一句“娘娘”。
“您客气了,唤我和香小姐即可。”香香摆手,不在意这些细节。
此时她心头仍是有些砰跳,听着屏舒清软的声音她总忍不住脊背生寒,从脚底开始冒冷气。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眨了眨眼睛,不愿再和屏舒客套,便直接道“我先去祭拜东陵父亲和夫人。”
她想唤“东陵侯”,话到了嘴边,浓密纤长的眉睫轻轻颤颤,唇角抿成一抹平直的弧线,温声道了声“父亲”。
香香此番迟疑却被屏舒看得一清二楚,听到香香直唤“东陵侯”,屏舒纤长姣好的柳叶眉从闪过一抹阴沉和戾气。
她垂眸敛住眼眸,轻颤的眉睫,细腻白皙的小脸显得温婉可人,语气轻柔和煦,低低道“和香小姐,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