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恩泽冷眼看着东陵侯,不受他的伏跪,却也没有扶他起身。
东陵侯听言则笑了笑,他直视着顾恩泽,坦然笑道“卫将军定是知晓香香并非我亲女。”
顾恩泽眸光略过流光,凤眸不由得微微眯起,唇角绷直,带着审视的目光斜睨东陵侯。
“是我自私,李代桃僵,寻了香香代和薰出嫁。”东陵侯垂头,并不避讳,坦然解释道。
“还请卫将军看在阴差阳错,我也算成就了你与香香一番良缘的份上,请卫将军答应我,日后,还请卫将军将来放我一双儿女一条生路。”
东陵侯再次对着顾恩泽的方向,双膝跪地,深深拜服。
“呵。”
顾恩泽一声轻笑,眼眸闪过嘲讽,望着东陵侯虔诚跪拜的姿势冷嗤道“我自己不过为砧上鱼肉,任人宰割,东陵侯求错人了吧。”
“金鳞岂非池中物。”东陵侯淡声道。
他目光坦然,望着不动如山的顾恩泽,眉梢略略舒展开,淡笑道
“若是卫将军不能,兆彬自不会强求,兆彬惟愿,如若可能,请卫将军手下留情。”
说罢,他抬手从桌案上抽出红木长盒,慢慢打开锦盒,从其中拿出盘龙金锏,举在头顶,再次恳求道“物归原主,还望助卫将军一臂之力。”
顾恩泽看着他手中的盘龙金锏,本来淡然的神色蓦得变得霜冷,整个人周身缭绕着冲天的戾气。
这柄金锏丢失在大半年前,卫将军府大火,阖府身亡之时。
得比锏者,定与当日的灭门惨案脱不了干系。
顾恩泽右手拿过盘龙金锏,左手指腹轻轻摩擦盘龙金锏的锏身,蓦得,他动作快若闪电,抬手出锏,锏直直指向东陵侯。
他郎艳独绝的面颊冷若寒铁,凤眸低垂,目光如带万钧雷霆之力,冷斥道
“你身负我卫将军府一百八十三口人命,你还想让我放过你的一对儿女,柳兆彬,你觉得公平吗”
包厢中的气氛,猝然,变得剑拔弩张。
包厢寂静无声,包厢原是很隔音,此时隐隐约约能听到茶憩中阴阳顿挫的说书声和窗外熙熙攘攘的叫卖声。
东陵侯抬眸望了一眼顾恩泽,眸光闪烁,不由得喉结轻动。
半响,他轻声道
“御林军三重里里外外的包围,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们都不过是一个监工,对于结果和过程,我们无能为力。”
东陵侯垂下了眼眸,声音越来越低,带了些颤音道“还望卫将军拨云见雾,不被浮云遮眼。”
“明日,还请卫将军等我明日,我会给卫将军一个交代。”东陵侯并不为自己辩解太多,他慢慢起身躬身,朝着顾恩泽深深一拜。
顾恩泽眸色淡淡,面冷如玉,不出一声。
“唉。”东陵侯低低叹了一声,垂下眼帘,掩住通红的眼底和眸中闪烁的晶莹。
他亦知自己罪无可恕。
他亦知无脸相求,他只不过心有不甘,存着一线希望。
“东陵侯若无事,我营中有事,便告辞了。”顾恩泽将金锏挂在自己的腰侧,转身望着东陵侯淡声道。
东陵侯摇了摇头。
顾恩泽转身,抬步,朝门口走去,他手放在门扇之时,突听到身后传来
“且利请盟金匕酒,将军归卧玉门关。”
顾恩泽身子一僵,转身,双目瞪圆,不敢置信盯着东陵侯。
大半年前,卫将军府一场大火,三天三夜,阖府上下一百八十三口尽成灰烬,唯有他与锦华火口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