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细小的伤口开始的、持续性的破损。
这意味着,三危每时每刻,都在饱受着自身体内部传来的、切着要害的莫大折磨。
不仅如此,如果这破损继续再这么持续下去,喻易恐怕,三危之后咳出来的,可就不再是血,而是脏器的碎块了。
可在逃亡的途中,他能做的,不过是竭尽所能输送着体内为数不多的内力,减缓三危身体内部器官破损的速度。
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在夜晚来临前,着手治疗三危的伤势。
但在那之前
喻易转头望向肩侧,望向三危那张愈发苍白的脸,和那双不堪昏沉,缓缓阖上的眼睛,扶着三危手臂的手再度紧了紧,他感到自后背传来的力道,一下子变得很重,比原先更重。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嘴角旋即扯出一个笑来,他转头看路,催动着疲惫的双脚再增加一些速度,嘴上故作轻松地轻声道
“喂喂,困归困,你可别真的睡过去了,现在可不是什么睡觉的好时机啊。”
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耳边的呼吸若游丝,浅浅地擦过耳廓,其存在感还不若行进时的山风。
“喂,兄弟,听得到的话,好歹回应一下我嘛,单我一个人说话,多尴尬啊。”
耳边依旧没有第二道人声,只有虚渺的呼吸。
“兄弟你真是不近人情。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我来说好了。”
“不过你可别睡啊,自言自语什么的也太残忍了吧。”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那就这么约定了那什么,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看你你平日里包袱那么重,现在也不会食言吧。”
耳边的呼吸渐趋荏弱。
喻易扶着三危手臂的手,微微颤抖,他恍惚间有了一种莫大的恐慌,恐慌着这个正在他肩上的男人,突然便消失无踪。
他强作的笑意滞塞,堪堪维持着话音的轻快。
“你可是答应我了啊,不能睡的。言而无信可不是大丈夫。”
“喂,兄弟,你在听吗”
喻易一直关注着耳侧的动静,在发现就连耳边清浅的呼吸声都消失之时,他瞳孔剧烈地收缩,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挪了挪嘴唇,喉头微动,却发觉,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了,还有脉搏,他按在三危脉搏上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过手下的皮肤,拇指下因紧张而微微湿润。率先传来的,不是脉搏的声音,而是心跳声。
心跳一阵一阵的,有点急,有点沉。
是三危的心跳声
不,是他自己的。
喻易从一时的慌神中冷静了下来,他定了定心绪,用力地把头向身侧转过去。
三危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合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恒久的沉睡。
喻易一时无措地移了目光,攥着三危手腕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再收紧。山风扑面之时,他突然感到,有点冷。
随即,是一种痒麻麻的感觉,像是微风穿过脸侧,像是发丝拂过颈间。
喻易有些僵硬地挪了挪眼珠子,再度向身侧看去。
三危蹙着眉,有些倦怠地睁开眼睛,平静地望向他。
三危的瞳孔依旧有些涣散,视线之内的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在这朦胧之中,他看到了被风吹乱的头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为什么,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三危模糊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