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四肢虚软、意识朦胧地看着身侧的那张脸, 天色昏昧,眼前的那双眼睛却很亮, 像是夜空未曾现的星光, 率先倒映在了黑曜石那般的瞳仁中。
他躯体内撕裂般的痛楚仍未消却, 还有了变本加厉的趋势。这是他熟悉的痛苦, 因为百年来,每一次发病,皆是如此, 只不过最近爆发的病痛, 比以往更来势汹汹罢了。
但这次的痛苦,与以往大不相同。
随着痛意一寸寸占据他的知觉, 他对躯体的感知,愈发趋于一种麻木的模糊,但在这纠缠他无数次、几乎铭刻入半生的苦痛里, 倏忽间,有一种陌生的触觉闯了进来。
这是一种温热的、带着一种执着的触碰, 来自他的手腕, 也来自他的胸膛。
三危迟缓地将眼睛向下挪了挪, 看到了闲云野鹤的刺绣,看到一道肩膀,支撑着他这具日渐迟暮衰朽的躯体。
在这触碰之中,他感到了一种贴着灵魂的暖意,它并不像病痛那样,炽热得毁天灭地,只是一种温和而包容的、温水那般的触感。
三危恍惚中,生出了一种,他本以为永远不会出现自己身上的情绪。
但加诸意识更深处的烙印,当即彰显了它的存在
“我把你命名为三危,是想让你时刻自危。无能、软弱、情绪用事都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身上。你代表的,不只是你一个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
只是,来自灵魂的牵引作祟罢了。
三危垂下眼睫,告诉自己。在那之后,他心中刚有抬头之势的一丝软弱,便消失无踪。来自躯体的虚弱,无时无刻不在催眠着他的意志,但他的身份、他的力量,便注定了,他的意志不能有分毫的颓败。
一时间,求生的意志盖过了所有,三危强打精神,撑起了沉重的眼皮。
“我们继续前行吧。”喻易很快稳住了心神,面上绽出了一个笑。他并不知道三危的心中,短时间内到底历经了什么,对他来说,三危还活着的这件事,便已是眼下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好。”三危的喉管中,发出了一道虚弱的声响,目光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喻易于是搀扶着三危的身体,继续向前。
他可没有忘记,黑色国王宿枝,正驾着白狮子,再天空之上寻觅他们的足迹。他们刚刚耽搁了一些时间,他现在已经能够隐隐听到不远处的上空,羽翼拍打着风的声音。
唉,真是阴魂不散啊。
饶是喻易,此时也在心中生出了躁意。不过躁归躁,脚下却是一刻不停。他必须尽快找一处隐秘的栖息之所,着手医治三危的身体。
又赶了一段时间的路后,前方不远处,一个被树木掩蔽幽深山洞,引起了喻易的注意。脚下几次施力之后,他搀着三危走进了这个山洞。
山洞里扑面而来的空气,透着一股子潮冷,洞里不规则分布着几块石头,两侧长着野草,深度恰到好处。
在进山洞之前,喻易用一张符纸探过了路,所以此时的山洞内部并没有蛇虫。
喻易找了一块平坦的巨石,拂去了上面的尘土,然后用空置着的那只手的手掌,往里面输送内力驱寒。直到整块巨石差不多变得温暖干燥起来,他才扶着三危,让三危以仰着面的姿势躺上去。
虽然这种程度的冷度,对高次宇宙的公民来说,和置身常温下没什么区别,但喻易觉得,对病患来说,这些事情都是马虎不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