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虽权倾朝野,却不近女色,更最忌讳将女色夹带到公差之中,因“女色”二字被霍危楼查办之人数不胜数。
贺成顿时吓破了胆,“不不不,不是青州府衙的仵作,是本府下辖青山县的仵作。”
霍危楼不过弱冠之龄,可立于众人前,却有种山岳重峰般的压人之势,他凤眸微狭,声音比这冬日寒风还要迫人,“那个青州每年赋税倒数的贫弱小县”
贺成一惊,没想到霍危楼竟对青州了解甚多,他怕害了下属,急忙找补“薄姑娘虽在青山县衙做仵作,却并非入了贱籍有衙门文书的仵作,府衙也不会任用她,她她因会些医术,验尸的手段高明,便一直帮府衙的忙”
既非贱籍,却从贱役,还是个女子,实在是闻所未闻。
霍危楼面上喜怒难辨,只撂下一句“凡本侯办差之地,女子勿入。”
此话落定,霍危楼抬了步子,他径直走过薄若幽身侧,既未让薄若幽起身,更不曾再看她一眼。他是受万民跪拜的武昭侯,薄若幽于他而言,便好似履上微尘,连拂都不必拂,只需风轻轻一吹便跌去雪泥里。
霍危楼如此,其他人又如何能理会薄若幽,众人噤若寒蝉的跟上,贺成虽满眸歉意,却亦不敢为她求情,众人山呼而来,海啸而去,唯独薄若幽仍跪在冰天雪地里。
薄若幽虽位卑,却未受过这般轻鄙,她更觉得,即便她此刻起身离去,想来也不会惊动那位高高在上的武昭侯。
然而,她到底没敢。
天光渐昏,朔风亦卷地而起,薄若幽抬头看了眼快要落雪的天穹,叹气声还没飘多远便散在了风里。
一入院门,霍危楼眸色便是一沉,他将符纸葫芦扫入眼底,径直往正屋走去,屋门半开,霍危楼一眼就看到了屋内令人悚然的景致,他却未有丝毫色变,入门内,站在棺床之前,视线平淡无奇的扫过尸体和纸扎阴童。
“第二位死者郑文宸被推下楼时,何以断定是老夫人鬼魂所为”霍危楼到府上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却已问全了案情,如今见到尸体,开口便问到要害处。
这时,一华服男子上前一步,恭敬道“当日乃是母亲头七之日,府上有法事,要所有儿孙皆至,可所有人都到了,却唯独不见二哥,后来仆从去寻,便说二哥到了邀月阁上,还从里面将门锁了上。”
说话之人,正是安庆侯府三爷郑文宴。
他继续道“我们一听觉得不对劲,且那时已怀疑他和母亲之死有关,于是都往邀月阁探看,刚到楼下,便见二哥站在三楼栏杆边上,而在他身后,一道人影没在黑暗里,我们正觉奇怪,便看到那道影子将二哥一把推了下来,而那影子身上穿着的衣袍,正是母亲过世之时穿的那件袍子。”
“母亲信佛,那是一件用鸦青绣祥云纹缂丝仿照佛门僧袍做的素袄,这世上只有那绝无仅有的一件因是母亲死时所穿,换了寿衣停灵后,按规矩袍子已被拿去烧掉了,而那夜明月高悬,虽在高处,可我们都看的分明,且那影子身材模样,亦和母亲一模一样,母亲年老,腰背多有佝偻,那影子亦是如此。”
郑文宴说完,长叹了一声,眉眼之间哀恸涌上,似要悲哭,“传闻人死之时的模样,便是其鬼魂的模样,母亲操劳一辈子,到头来却为亲生骨肉所害,定是如此,才令她魂魄难安,生了邪煞。”
霍危楼侧眸,看了他一眼。
郑文宴样貌还算温文,侯府出身,待人接物亦是礼数周全,可霍危楼这一眼,却看得他迅速低下头去,仿佛面上哀恸只是一层轻薄的纸,被霍危楼轻轻一戳,便破了。
霍危楼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