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物虽远远走开了,但两人之间一直有长索相连, 走到尽头处锁链绷直, 他不及被长索拉扯便若有所感地停了下来, 一言不发地朝西南方向走出七步, 盘坐在了他常打坐的白石上。
曾九隔着锦带 瞧了他许久, 不知怎么忽觉百无聊赖, 竟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便又回过头来自去听她的风声竹声。可下一瞬,她忽而又心生念头
她怎么会忽觉兴致骤减, 话也不想说了
她不是对应无物这样的人颇有征服欲么
觉察出他心绪不对, 故意软语调戏几句,引他多说些话来, 又或是同他解释下为什么他练不成死亡剑意, 这才是她自离开凤凰楼后的一贯做派哪怕就在几天之前, 她也是这样应对这使剑的瞎子的, 怎么仿佛突然就真个变老了似的,对他提不起一丝兴趣来
曾九孤身坐在风中, 内省半晌,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
自向经纶逝世以来, 她在叁星谷中数十年情劫缠身, 粗茶淡饭, 形影相吊, 参研道藏佛典无数, 早在那日朝观紫槿, 蓦然开悟之时,便已不是曾经的她了。不再为向经纶所苦,并非只是她终能坦然面对旧情这么简单,她是已将男欢女爱、爱恨情仇,俱都看得淡了。
及至此时,她脑海中飞快划过欧阳父子、郭靖、蓝一尘以至杨恨的面容,又纷迭忆起自己出谷之后对这些人的种种敷衍态度、惫懒应对不提老情人欧阳锋,纵算是对杨恨这个新鲜特别的勃勃少年,她兴头上来,也不过只着意应付了几日便丢开了;至于蓝一尘这般俊彦人物,她竟半点没想过与他认识亲近,当日下山之即连告别也未曾
豁然开朗之下,她心中终将一切都瞧得分明“是啊,我这些日子来,总是习惯性地同各色男人寻开心,临了头却又莫名不耐烦,正是心底暗暗怠惰于男女之情,实在有几分提不起劲头的缘故了。”
想通了这一点,曾九顿觉身心舒展,终于想道“我与根生此地的人们终究不同,飘然而来也必当飘然而去,除却凤凰楼的武功,凡事从心所欲便可,却不必执着着魔。当年我手无缚鸡之力,练刀亦不过用了四十余年。上一世之所以如此拖沓,不过是刀法大成,意气风发,于情爱玩乐上正自得趣,巴不得多流连享受些时日罢了。眼下我既看淡了,继续蹉跎又有何乐趣可言不如全力钻研武功,将白虎、朱雀二象尽快练成,好去瞧瞧那所谓破碎虚空后的世界。”
曾九主意一定,当晚便如常吃饭睡下,闭目思索暗器功夫该如何再图精进。
应无物与她合衣并卧,呼吸已均匀而绵长。她想了半晌,倏而灵光一闪,开悟而喜“我怎么如此糊涂我总归也不会死,既然有了几分不弱的暗器手段,尽管与人交手去就是了,在此枯想些什么我自己去寻自己的破绽,又哪比得上生死之间的对手看得狠而准怎么武功越高,反倒愈发不愿意死了,明明练武一道上,这才是最事半功倍,叫人进步神速的办法何况以我目下本领,放眼江湖,又有几个人配取我性命”
曾九正失笑,忽听应无物的呼吸不知何时已乱了。
她不以为意,正翻身欲睡,腰上却微微一热
一只手掌已隔着衣衫抚了过来。
曾九不言不语,手却在下一刻稳稳握住了他的右腕。
应无物的手没有再动。沉默的呼吸声中,他温热的手掌先是变得火热,又逐渐冰冷了下来。
二人的手掌在漆黑之中对峙片刻,曾九道“谢谢你这段日子来帮我的忙。”
她顿了顿,娓娓开口“我这个人素来还算有信用。你陪我这些时日,我也该将许诺过的好处给你。你不是问那个人是谁么我可以告